人有了，装修跟着完成。a1t

冰箱、冷柜、家具、用具再一到位，乐师也通过杨卫帆联系好了，那还差什么呀？a1t

除了一点细节问题，那就差人员的磨合了。a1t

还有，就是必须得跟辖区派出所和街道正式打个招呼，而且要分出点好处去。a1t

作为服务公司来讲，虽然背靠这么大厂子，经营上又不玩儿歪的邪的。a1t

完全可以不理会这些政府基层单位。a1t

但日后天天在人家眼皮子底下捞钱，真要是一毛不拔就太过了。a1t

毕竟这样的经营属于特殊行业，哪怕还没有相关政策界定。a1t

可经营上处于法规边缘的东西太多，却是不争的事实。a1t

让多些人念你的好总比多些人恨你强，否则早晚让人瞅准了治你一家伙。a1t

更何况有了人家照应，安全、声誉、搞群众关系上都会方便许多。a1t

像商店开业的时候和儿童节举办活动，人家派出所和街道不就出了许多力吗？a1t

还是利益均沾才是正理啊，和气生财嘛。a1t

所以1984年6月6日，洪衍武特意挑了这么一个吉利的日子，试营业了。a1t

这一天，他不但把厂领导、派出所和街道的领导都请来了。a1t

而且还把杨卫帆、“红叶”、宋国甫这些朋友，边建功、苏锦、苏绣这些邻居，以及麾下几十口子有头有脸的兄弟都请了来。a1t

仅仅留了一半空座儿接待外客。a1t

不用问，这目的既是要借此机会博得领导的信任，赢得派出所和街道的好感。a1t

也要让“音乐茶座”的全体职工对工作环境和程序有个适应的过程。a1t

别忘了，干这个，连老职工在内，谁都是第一次上阵，手忙脚乱是免不了的。a1t

要是自己请来的客人占多数，那就主动多了。a1t

既能练兵，也能捧场，绝不至于搞砸或是出现冷场的尴尬局面。a1t

不过人有千虑必有一失，选得挺好的良辰吉日，可当天的天气并不算好。a1t

由于6月5日刚刚下完一场雨，直接把气温就给带下来了，天一落黑也就二十一二度。a1t

这样的温度在屋里感觉不出来，要坐在外头，小风一吹，还真有点“嗖嗖”的。a1t

要按理说，其实挺影响大家兴致的。a1t

可反过来也得说，当时的京城人实在太缺少这样的娱乐场所了。a1t

在充满稀缺性的卖方市场环境里，这一天试营业的效果，仍旧是出乎洪衍武意料之外的好。a1t

敢情这个年代的人们，对西方人生活的了解，其实大部分都是听别人神侃的。a1t

但却因为影视剧潜移默化的影响，偏偏是对西式生活最向往，最渴望的年代。a1t

而作为天子脚下习惯循规蹈矩的都人，不受体制限制，敢于吃螃蟹，有见识的人又太少了。a1t

所以在南方娱乐业高展的时候，京城的娱乐业展却陷于停滞，要保守得多。a1t

长期以来，京城仅有几家涉外舞厅才能较高档次的夜间娱乐生活。a1t

于是大部分的京城人即使拥有再大的好奇心，也只能别无选择的被迫站在“门外”垂涎着的。a1t

除了去南方出差的人，或许还能从改革的夹缝里领略下灯红酒绿的滋味，其他的京城老百姓都没这样的可能性。a1t

即使到了1984年，这种状况也没有太大的改观。a1t

唯有去年9月份，重文门地区在新侨饭店的对面，开了一家由皮尔卡丹投资的法餐厅“马克西姆”。a1t

才算是真正给了京城人一个没有限制门槛，能够一边吃晚餐，一边欣赏到歌舞表演的场所。a1t

还甭说，即使那儿的一杯酒敢卖十块钱。a1t

可就因为装修高档，又有这么点新鲜玩意，那买卖简直火爆极了。a1t

文化界的知名人士几乎全去过那儿，而且对其奢华环境和优雅氛围无比推崇。a1t

这样不出半年，靠着这些人的口碑。a1t

“马克西姆”在京城名声大作，迅崛起，一脚就把过去让京城人趋之若鹜的“老莫”给踹到“西餐老二”的位置上去了。a1t

法式大餐对俄式大餐，轻而易举地实现了完胜！a1t

像今年元旦，洪衍武就曾经为了给杨卫帆一《难忘今宵》，逼着杨卫帆在那儿请了他们一次。a1t

说实话，别看“宰”了杨卫帆三百多，水清、晓影和陈力泉都挺满意。a1t

可作为过来人，洪衍武真觉得挺一般的，没什么新意。a1t

可见当时具有娱乐性质的夜生活对人们具有多么大的吸引力。a1t

后来他看着满堂宾客不断加酒加菜的情景一琢磨，就觉得现在的社会环境确实不同以往了。a1t

不是“三年”和“运动”时期可比，兜里有几个钱的人越来越多。a1t

而且这些人吧，正因为经过困难年代，因为眼界开阔了。a1t

是越花不出去手里的钱，就越憋得慌。a1t

因为他们总觉得自己亏得慌，想用物质迅弥补自己过去的缺失。a1t

这才是为什么社会总体还在为实现小康目标在努力。a1t

但市场上高档产品始终供不应求，外汇券让人趋之若鹜的原因。a1t

说白了，具有优越物质条件的人在社会整体份额里虽然是绝对的少数。a1t

可相较起来，京城能让他们痛快花钱的地方更少。a1t

总而言之，高消费市场雏形已经出现，而且是几乎没有竞争的蓝海。a1t

这个时候要干娱乐业，反倒是最容易捞金的时候。a1t

这才是洪衍武会想到，要为服务公司开一家“音乐茶座”的真正原因。a1t

再说到当前，他利用简单设施开的露天茶座，投入的成本既然远比“马克西姆”要低得多。a1t

价钱也就不会定在足以谋杀大部分回头客的天价上。a1t

可是在演出方面，他有文化届的不少朋友，却具备独到的优势。a1t

这样一来，相信京城就没有比他性价比更高的夜间娱乐场所了。a1t

以他这么亲民的考虑，想来哪怕地点偏僻点，也一定会买卖兴隆的。a1t

事实也证明了这样的判断是对的。a1t

这不，这天儿才刚一擦黑，灯光一亮上。a1t

桌椅还没彻底摆好呢，就有两拨客人一起找上门儿来了。a1t

而且还绝了，两拨人不但都是三四个人，而且还是一个职业的汽车司机。a1t

敢情这帮人是白天开着汽车替商店来“北极熊”拉冷饮的主儿。a1t

因为这个月份已经开始了冷饮旺季，批货的人每天都要从厂门口排到沙子口儿去了。a1t

他们无不是连挪带蹭排了一个多小时才能进厂区的。a1t

自然就在厂子门口看见了“北极熊日夜商店”二楼楼梯口的两个招牌和如此特别的装修。a1t

所以这下午一下班就过来看究竟了。a1t

还真别说，这些人真不含糊。a1t

守在门口的服务员报出门票价格是一人一块五，赠送一瓶汽水。a1t

这些司机全是二话不说就买了。a1t

可惜进去之后，在对别致的环境看了一个眼够之后，再一单叫东西傻眼了。a1t

原来这儿几乎全是喝的，吃的东西太少了，压根不卖正餐的啊。a1t

那没辙，还得走，先得找地儿填饱了肚子才能再回来。a1t

而这时候服务员却早就把汽水端上来，而且给开了盖儿了。a1t

见他们要走去吃饭，就有点慌乱了，支支吾吾说，恐怕他们回来还得再买票。a1t

没想到这些人哈哈大笑，连说没事。a1t

还说一个小时就来，让把靠近舞台的桌儿给留着。a1t

跟着挨个把汽水一灌进肚儿，扭头就走了。a1t

好嘛，两拨人进来溜达一趟，就扔了十几块。a1t

看来越是土包样儿，开洋荤就越敢花钱。a1t

这还不算完，随着夜晚彻底降临，晚饭后出来散步的居民们一看这里灯火通明，两个楼梯口还分别站着个白衬衣、黑裤子、黑皮鞋，腰间系着深绿围裙的服务员。a1t

情知开业了，情不自禁围拢过来看热闹。a1t

而有一些经常在附近出没情侣，也早对这里产生了好奇感。a1t

有今天约好在附近见面的，一看到这副情景，都不用服务员招揽，就主动过来尝鲜儿了。a1t

尽管一块五的门票价钱着实不便宜，可恋爱中的小伙子都是冲动消费者，哪儿肯在女朋友面前栽面儿啊？a1t

几乎都是二话不说，掏钱就进啊。a1t

即便稍有迟疑的，听守着楼梯的服务员说晚上有演出，而且是“海防”的专业演员。a1t

他们也就乖乖掏钱了。a1t

更没想到，这样的对话广告对普通居民也有效。a1t

这个信儿一传出去，一些身上带了钱的居民也大为意动，心说兹当看一场音乐会呗，也就买票进去了。a1t

所以真等到晚上七点半，当洪衍武陪着街道、派出所的领导来到现场，和水清陪着的两位厂领导彼此握手见面时。a1t

现场一百八十把椅子，居然没多少空位子了，也就不到五分之一。a1t

而这时洪衍武自己请的客人，还有不少没来呢。a1t

于是吃惊之余，他赶紧招呼朱震凡和段刚都过来。a1t

一个是让他们通知楼下的人挂出客满的牌子，不许再卖票、放人进来了。a1t

二是去准备一些额外的桌椅，准备应急加桌。a1t

以免等到客人来了，竟然现无处安置的尴尬。a1t

瞧瞧吧，这还没什么知道呢，就能到这个地步。a1t

这就是娱乐市场真正蕴含的潜力。a1t

正如周作人曾经说过的。a1t

“我们于日用必需的东西以外，必须还有一点无用的游戏与享乐，生活才觉得有意思。我们看夕阳，看秋河，看花，听雨，闻香，喝不求解渴的酒，吃不求饱的点心，都是生活上必要的……”a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