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宋嘉逸卡住傅乌陶时,傅乌珠与傅乌黎惊叫出声。
一只黑色毛团跳到了傅乌珠怀里,是文琪送她的狐狸。
黑色狐狸,毛发柔软,她喜欢极了。
抱着毛团子举过顶,挡住了前面景象,不害怕了。
又忍不住想看,从指缝间隙看到了挡在前面的二弟小身板。
傅乌黎小小身影在颤抖。
傅乌珠绕到了二弟眼前,把毛团子塞向他怀里,“抱着他就不怕了。”
听到熟悉声音,傅乌黎身子却不在颤抖,未接毛团子,小手搭在姐姐手腕上,不哭不闹,指着倒在血泊中的侍卫,“阿姐,我不怕。
稍侯,我们便和这些倒下去的人一样。
有什么可怕的,他们会死,我们也一样,有人陪着,我不怕。
我是男子汉,父王说过,再痛再重,也要醒着。
所以,我愿意,也想睁眼看着这最后的一切。”
几句话,自作小大人的傅乌珠眼泪簌簌而落,与傅乌黎并肩站在一起,手手相叠,小狐狸则扒在了傅乌珠肩膀上。
小乌珠的声音,“你是男子汉,阿姐知道,阿姐一直都知道,我们一起死,阿姐陪着你。”
望着周遭一切,黑色面巾下刘裕双眼酸涩,“王爷今日必死!”
宋嘉逸双眼含笑,抱着怀中的傅乌陶挡在了傅周身前。
“噗呲”,长戟刺破肉的声音。
刘裕一咬牙,又连刺几戟。
傅乌陶“哇哇”哭喊了两声,声音渐弱,眼角孩童泪珠滴下哭闹声停歇,而宋嘉逸头歪下
拔除长戟,刘裕冷冽的双眼扫过傅乌珠、傅乌黎
刘乳母把一对姐弟拉到后面,用身体护住了姐弟。
身后探出一个小脑袋,是傅乌珠,怀中毛团子抛向窗外,“逃命去吧。”
捡起地上父王遗落下来的长剑,向前刺去
刘乳母瞳孔放大,大喊了一声,“夙宣郡主,你,回来”
又是戟刺的声音。
一个冲刺,人已冲到了刘乳母身边,再出戟傅乌黎手中竟有一把短仞。
黑白分明的双眼再不见星光,父王的教育,他劳记,只是再也用不着了,小手垂下。
闷哼一声,刘裕拔出胸中短仞,指缝染红,撕下布帛,绑在了伤口上。
唇角流着血,却是苦笑了一声,“果是庄王之后,十年之后,必是可惜了。”
文琪带着王浅众侍卫冲到主屋时,就是眼前这副情景。
一声令下,王浅众人与刘裕等混战在了一起。
刘裕带来的五千士兵已与庄王两千士兵苦斗良久,困乏之兵。
而文琪手下兵丁虽少,然士气很高,况个个精壮,又有阵法相辅,刘裕反倒落了下风。
节节败退,刘裕额上冒汗,回头望着主屋的一片狼藉,复看了一遍钉在墙上尸体,一声口哨,黑衣人聚拢在一起,几个冲刺,向门外退散,逃至五里外,清点人数,留在庄王府的性命竟达三千人。
手中的两千人,无疑已是强弩之兵,只得先寻主子再从长计议。
望着贼子逃离的身影,文琪出手制止,“不用追了,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
环顾四周,屋内血溅四壁,打斗过后的一地血肉,却无一丝声音,死静的空间里吹不散的是死亡气息。
走一步,跌一步,望着钉在墙上男子,文琪向前迈着脚,双眼布满血丝。
墙上那人是他兄长,他最爱的兄长,视若长辈,喃喃了一声,“阿淳,琪怕,那个一直护你的人
而你现还可还能赶回来看他最后一眼。
琪怕让你失望了。”
脚踏之过,留下深深的脚印,血色凝固成了深赤色,她跌了下去,手扑在一人尸体上,染红了手。
王浅走过来,搀扶脸色发白的文琪,头很低很低,什么话也没说。
抚开了他的手,又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向前走着。
“噗通噗通”,一片跪地声,是身边的全部侍卫,头深深碰触在了地面上。
脚被灌了铅,抬不起来,文琪眼前出现虚影,皮肉似分离了,又似视所不见。
你,庄王,你知不知道?你只要再撑一下天下需要你,那个傅峻就是个魔鬼。
一个魔鬼,性情不定,暴虐皆随心意。
这样的人,毫无底线,盛衍在他手上,你放心吗?
还有傅淳,你的同胞,没有你,以傅淳的性子,是他的对手吗?
阿淳还要靠你,你知不知道,无论家国,你还有责任,你就这样撒手不管了吗?
地上毛团子蠕动了一下,文琪走了过去,小狐狸正在舔舐血渍,露出一双清丽的面庞,正是夙宣郡主傅乌珠。
手向前摸了摸,冰凉的,冰到触碰的指肚在颤抖。
她,小小幼 童,手中握着一把长剑,手上全是血。
那个长相甜美,活泼俏皮的小女孩。
记忆中,瑞王府,那个一蹦一跳调皮的影子似在眼前晃动。
那个仅有一面之缘却出手相助沈府的小小女孩。
再见她,准备了好些话,却无人在听。
口中呢喃了一声,“小阿珠”,把她抱在了怀里,冰凉彻骨。
右脸贴在她的脸颊,滴下眼泪,“小阿珠”
搭在傅乌珠手腕上还有一双小小的手,是傅乌黎,血肉模糊
瘫在地上的文琪灵魂是脱离了大脑皮层,不在转动,久久之后呜咽哭出声。
毛团子跳到了文琪怀里。
头深深埋在了它的毛发里,肩膀抖动起来,却未再发出声音。
地上跪着的一片侍卫不敢言声。
久久,文琪才站起身,毛团子交给了他人,几度踉跄跌倒
一手血渍在衣服上蹭了蹭,手搭在了墙上,再站起来拔下插在女子腹部的长戟,接住了女子身体。
文琪微怔,身体温凉,文琪的手抖了一下,伸出手指慢慢移下女子鼻尖,竟还有呼吸,文琪哭叫了一声,“来人,庄王妃还活着,现在马上收拾出一个干净的屋子,把王妃抬进去”
庄王妃胸前两戟,腹部一戟,堪堪都偏离了要害。
此话一出,周身侍卫一喜,王浅点人开始忙碌后绪工作。
伸出颤巍的手又去探宋嘉逸护在身后男子气息,似有似无,搭在脉搏上,落下泪来,庄王命大。
又蹙眉,只是他的伤势较女子更重。
文琪不再悲戚,只要有三成把握,必要全力以赴。
一男一女放在了担架上。
男子前胸一片血迹,前胸中了五剑。
贼子当时心情应是很乱,是补的几刀,否则,危矣。
喂给两人药丸。
王浅走过来,“公子,当时仓促,只怕贼子会走而复返,检查王爷生死。
现在既已挑明,他们便不会再顾忌什么。
就算倾巢而出,也必会再杀一次庄
王府。
现在该怎么办?”
这一声提醒了文琪。
血迹在衣服上擦干,手握紧了,“必要护下庄王府”,文琪坚定的声音。
“是,公子。”
文琪吩咐,“关上王府大门,招集余下庄王府残余势力,守护庄王府前后门。”
又想了想,现在府上兵丁太少,庄王伤势太重,不可转移,“所有可燃之物蘸上黄油披挂于墙上,再有敌犯,杀无赦!”
“是,公子!”
刘裕余两千人穿过正阳门的血杀之气来到勤政殿,看到了身穿明黄服饰之人静静躺在榻上,塌边上是一位雍容贵气的妇人,形容哀戚,凝视床上之人。
刘裕微有紧张,跪在塌前,结巴,“拜见皇后娘娘。”
郑依桐机械地扭过来了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男子,又扭过去了头。
刘裕揭下面巾,跪行上前,“娘娘,莫怕,我是殿下的人”
刘裕话未说完,女子冷淡的声音,“是吗?走开,别烦本宫。”
刘裕跌跌撞撞离开了勤政殿,行宫里抓到一名躲在角落的内侍,“三殿下在哪里?”
内侍噗通跪在了地上,大哭,“饶命,不关奴才的事。”
“我问你,三殿下在哪里?”
指了指东边,“咸,咸元殿!”
咸元殿内,血气已被清理,傅峻脱下一身血衣。
殿外,宫女额上汗珠拭过,举着托盘,托盘内摆着干净衣物,鱼贯而入,脚步渐趋平稳。
噗通跪在地上,举盘过顶,齐声说道“请殿下更衣!”
傅峻蹭了一把脸上血迹,望了一眼脚下的八名女子。
女子们只觉泰山压顶,又如冬日冰雪扫身,均瑟缩了一下,头触地大拜,托盘置于头前地上,匍匐在傅峻脚下,喘气之声都细不可闻。
唯有一名女子跪坐在那里,手中依旧举着托盘,似无所见。
傅峻走了过来,手抚过女子下颌,抬起她的脸来,点了点头,“就你吧,来,给吾更衣!”
“是!”
托盘内两套服饰,一套明黄服饰,一套四爪龙纹皇子服饰。
女子小手一挑,展开了皇子服饰,微微闭目的傅峻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女子,“为何是这套?”
“奴婢斗胆,龙气不在衣服上,而在人身上。”
盈盈一笑,行了一个大拜之礼,“吾皇万岁万万岁。”
傅峻看着女子并无慌张之色,点了点头,“你虽有恭维之嫌,然一句话,你说得很对。
龙衣不在衣服上,而在人身上。
手握重宝之人,更应自如一些。
是吾局促了,今后再不会!”
女子再拜,“万岁”
傅峻瞥了一眼女子,“起身吧!日后你就住在咸元殿,叫什么名子?”
女子身子颤了一下,稍纵即逝,再拜,“奴婢朱虞丹。”
正在更衣之时,刘裕从外进来,看着穿戴整齐,再无血气的男子,忙大拜,“拜见殿下!”
听到响动,傅峻抬头看了一眼风尘仆仆的刘裕,“如何了?”
“庄王府无一人活!”
众女子听到此话,身子都颤栗了一下。
腰中长剑拔除,旁边一名侍女已倒在血泊中,血珠顺着寒影剑滴在女子身上。
余女子头皮发紧,均噤声身体绷紧。
傅峻扣着板指的左手抚过额头,寒影剑滴着血,在尸体衣服上蹭了蹭,“在吾身边,最重要的一点,是不能发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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