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时说的那个，你不想拖累的女孩，就是苏老板吧。”肖明远淡淡地说。

林世泽坐在那里，如芒刺在背，终于没忍住把靠垫往肖明远的脑袋上扔过去，肖明远反应还算快，笑嘻嘻地伸手把靠垫接住。

“警察叔叔别问了好吗？”林世泽转过去，可以看到耳朵有些发红。

肖明远还以为一辈子都看不到林世泽那么难为情地样子了，差点笑出声来：“你也会害羞嘛。”

屋里本来就温度适中，加湿器一直运作，林世泽心里焦躁，慢慢就有汗流出来，只能捋袖子上去：“前辈，你的衣服真厚。”

肖明远睁大眼睛坐在旁边，不言不语地打量着林世泽的胳膊。

“怎么了？”林世泽被盯得有些瘆得慌。

肖明远指指林世泽的胳膊：“你的纹身呢？我记得你说过是活着追求的两个东西。”

林世泽望了一眼胳膊，上面还留着一点印子，轻描淡写地说：“洗了。”

“为什么要洗？你不是很喜欢纹身吗？小流氓？”肖明远开玩笑。

林世泽淡淡地说：“因为她说不如洗了，因为反正都没法实现。”

“这肯定是气话，”肖明远摇摇头，“因为苏老板实在是一个温柔的人。”

“我当然知道她是多温柔的人。”林世泽望着洗纹身留下的印记，嘴角浮现出一抹微笑。

肖明远叹气：“那你还洗，怎么洗掉的？”

“在京都的时候，我请老师傅用弱酸烫掉的。”林世泽说。

肖明远光听着就毛骨悚然：“你说你就为了一句话去遭罪干啥？是不准备实现了吗？”

“不，”林世泽说，“因为我已经记在心里了。”

肖明远动了动嘴巴，有些无奈：“既然心里有那么大分量，那为什么就不能……”

“不能。”林世泽坚定地说。

肖明远默默地盯着他，眼神深重。

“她可以不懂事，说要和一个半残废离家出走的退役选手在一起，但是我不能不懂事。”林世泽语气淡然，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

肖明远听了，心里苦涩发酸，到了这种时候反而没有什么话来劝解。

因为在人生的孤独和残忍面前，任何劝解的话都显得苍白而易碎。

“以前我总是想，我从小就是贱命一条，以后就一个人，天天吃馒头打比赛也没有关系，但是后来我才知道她喜欢我，用她的喜欢给我添上了金色的光环，原来不是我一个人想拿冠军啊，还有个人也想我拿冠军。”

“我想站在金色的地方拿下冠军，告诉她那层金色的光环从来都不是假的。”

“从小我一直觉得，只要拳头比别人硬，脏话骂的比别人响，就可以保护她，后来长大以后才知道这是错误的，只有无尽的名望和尊荣才可以真正地保护她。”

“我一直都在用力地把她推回那条康庄大道上去。”

肖明远如果是二十刚出头的小姑娘，现在大概会流眼泪，但是他不是，除了安静喝啤酒，他甚至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你哪是小流氓啊，你这是要当圣人啊。”肖明远轻声说。

“我要真是圣人就好了，”林世泽笑了，“因为我自己也想不开啊。”

这是一张年轻灿烂的像星辰的脸，装饰了某个小姑娘整个青春，他一笑，年幼的她就要笑。

“这就是你两年前，跟我说的那个不想她陪你一起吃泡面的故事吗？”肖明远说。

“对，”林世泽回答，“我想如果是你的话，一定可以理解我的。”

肖明远不是什么感情用事的人，他知道林世泽表达的意思，甚至可以肯定林世泽的观点，因为在成年人的世界里，趋利避害是唯一的标准。

可是……可是啊……

“以前你和她在一起了对吧，现在为什么又放弃了？”肖明远说，“你曾经有一刻是相信你自己的吧。”

林世泽笑着指了指自己藏着病痛的颈椎和手：“因为我以为摆脱了厄运，在有一天又追上了我。”

“我听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你的故事里被你隐去了很多，你是个聪明人，你告诉我的都是你想说的，这一切都是按照你的思路一步一步向前发展的。”安静了一会儿，肖明远如是说。

林世泽歪着头，看着肖明远，绽放出那种看上去很天真的笑容。

本来以为肖明远还会骂他，结果门铃响起来。

肖明远站起来，把靠垫放到一边：“你说的我都会保密，但是，请你稍微考虑一下你自己。”

“教练，您能想开重新回来，我是真的高兴。”林世泽说。

肖明远走到门口，调整了一下脸上僵硬沉重的表情，装作一身轻松地打开门。

是苏灵均站在门口。

“是你？”肖明远有些诧异。

苏灵均眼皮都没抬：“那你还想是谁？”

“房间重新调整过了，你和徐闰睡一间，你找错地方了。”肖明远压低声音提醒他。

苏灵均瞥了肖明远一眼：“你想多了，我不是来找你睡觉的。”

坐在沙发上的林世泽差点笑场。

“好吧。”肖明远望天。

苏灵均走进来，手上拎着一袋水果，径直走向林世泽，然后把一大袋水果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林世泽想起刚刚有些尴尬的神情，有点怕大舅子兴师问罪，就默默耸肩膀低下头假装揉自己的腿，一边眨着眼睛表示无辜。

“你在干嘛？”苏灵均问。

林世泽解释：“腿……腿有点抽筋。”

苏灵均面无表情：“把筋抽了就好了。”

林世泽尴尬地收回自己无处安放的爪子，乖乖放回膝盖上。

“这衣服是你的？”看到肖明远走过来，苏灵均指着林世泽身上的衣服嫌弃地问，“你一大把年纪为什么要穿这么骚情的衣服？”

林世泽望着一脸生无可恋的肖教练，有些同情：“教练，你住的是真的好，队内地位也是真的低。”

苏灵均没有理会，而是对林世泽说：“他们几个在楼下分水果，你们两个也不知道下来拿，我就给你们送上来。”

林世泽愣愣地望着苏灵均，明明自己不是他们队的，还被记挂着的感觉有些微妙，刚刚一直浸泡在苦水里的心情慢慢有些发酸。

“老板和经理还在隔壁，你们俩一会儿洗好切好送过去就好。”苏灵均接着说。

“我靠你不是吧，你也给我留下来切。”肖明远急眼了。

“我切你个大头鬼，我很忙的。”苏灵均骂他。

“我也是日理万机啊。”肖明远不服。

坐在旁边的林世泽被这个急刹车差点甩出门去，看着刚刚还温情脉脉的画面一瞬间变得有些鬼畜，只能拎起塑料袋走向洗水台。

还是先把事情干了吧，因为水果都切完了，这两位远古巨侠都不一定吵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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