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交房租？”柳明理没听懂。明芳知道自己又说漏嘴了，赶紧打岔，问张美玉买了豆腐没有，并叮嘱她豆腐要多买，别心疼花钱。张美玉应承着说后晌去买，家里的米面油明芳已备足了，张美玉张罗着说她一会儿发上面明天蒸馒头。

明芳兄妹饭后径直往林场来了。明理带着绳子想顺便再背着干柴回去。明芳兄妹走进林场小屋，林国志老头坐在炕头上听新闻呢。明芳说来接老爸过年的，老头朗声大笑，一手抄起收音机，一边挪屁股下炕。

“哎芳儿，就那么一说，丫头还当真啦？我怎么好给你娘添麻烦了呢。”

明理环顾着小屋，诚恳地说：“不麻烦，我娘特为叫我们兄妹接您来了。”

林老头坐炕沿上叹息一声：“唉，往昔都是老夫一人孤单过年，不想今年有闺女来接有亲人陪伴，嗯好兆头！”

“爸，带上收音机，还带什么，我帮您收拾？”明芳爬上土炕把摊开的棉被叠好。

“过几天就回来了，不用带别的。昨天逮到一只野兔放屋外头了，带上。”

明理出去把树上挂的野兔摘下来，又弄了树枝捆好。明芳帮老头拿着收音机，二人出屋。明理提着兔子背着干柴三人离开小屋，走了不多远，就见林间小道上远远地走过来一人。明芳等站住远远打量着。

林老头眯起眼睛瞧着那身影越来越近，迟疑着说：“是子山吧？”

就见那人步履匆匆冲这边呐喊：“爸！爸爸！”

待走近了，明芳看见那张帅气阳光的脸，吃惊且欣喜地叫道：“林子山！”

林子山背着绿挎包，手里提着一个包，打量着明芳：“是你？你怎么在这儿？”

“噢，子山那，她叫明芳。你们认识？”林国志一旁介绍。

“不认识！”林子山盯着明芳傲然地答道。

明芳心说，哼，不是你小子饿晕的时候了：“是呀，谁认得他？”

“儿子，你怎么突然跑来了？你妈知道吗？”林国志问道。

他们竟是父子！难怪上次林子山打听冀中林场在哪儿呢！

林子山一米八的个头，凤眼剑眉生得十分漂亮，跟眼前林老头不大相像啊？明芳心里腹诽。

林子山点头：“我从知青点直接来的，给妈写信了。”

明理瞧瞧这父子俩，瞧瞧明芳：“那……那现在？”

林国志噢了一声，扭头对明芳说儿子来了，他就不去柳家过年了。

明芳看看这间小屋，小屋里空荡荡的，过年的东西什么都没准备，他们当下去买也来得及，可早就邀请了林老头一起过年的，总不能因林子山来了就作罢。

“就一块过年吧，人多热闹。反正年货我家备得够充足，我哥那炕上也占得下。”明芳热情地说，“是吧，哥？”

明理连忙说对对对，发出热心邀请。

林国志坚持地摇头：“算啦，我看我们父子就在小屋过年好了。多谢你们的好意啦！”

林国志迟疑着，明芳挽住林老头胳膊：“伙计，走吧，咱回家！”

明理背上干柴前头走了。

林子山哇哇大叫：“哎，爸！爸，什么情况？”

林国志乐得脸上开花，牵住明芳的小手：“哈哈！你小子不知道吧，哈哈，我林国志有女儿啦！”

林氏父子一来，柳家开启了过年模式。晚饭，张美玉忙着烙白面饼，煮小米粥。明芳生着她从集市上买来的铁炉子，用带把的小铁锅烧水烫了菠菜，荠菜，而后开始炖野兔，除了没料酒，大料八角桂皮豆瓣酱等佐料一应都有，明芳放了一块带膘的肥猪肉。不一会儿柳家便飘出了炖肉的香味儿。

初来乍到的林子山屋里屋外视察了一圈，最后他走进大棚愣住了。大棚内十几垅菜畦的蔬菜已经收割，只三个菜畦边角处留着绿生生的芹菜菠菜和韭菜，最东边的菜畦有小片荠菜，还有爬到地上树枝墙上的红薯苗和南瓜苗。

林子山看得眼睛发直，明芳走了进来。

“这……这是谁弄的这棚子？”

明芳答道：“我弄的，你瞧怎么样？”

林子山瞧了一眼明芳，目光惊疑且惊喜，他转而又盯着那些青菜：“我上山下乡好几年了，可没见当地老乡有一个有这本事的。”

“当然，要不别人都说我异想天开呢！” 明芳一本正经地说，“明天早饭后，你和哥哥播种下一茬蔬菜。”

“什么？我？”显然林子山没想到明芳会指派自己，“你叫我和你哥种菜？”

“对呀，现成的劳动力我干嘛不用？”明芳就笑，“喂，你不是不食嗟来之食吗？那就干活吃饭吧！”

“你……好你丫头片子！”林子山瞪了明芳一眼，气冲冲走了出去。明芳跟在他后面不仅掩口一笑。心说，哼，叫你小子相蛋，我叫你在我家继续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晚饭十分丰盛，一盆热气腾腾的炖野兔，羊肉炖白萝卜，五香麻雀，凉拌小葱豆腐，凉拌荠菜，菠菜，摊鸡蛋，干煸花生。

方圆明天要回城了，明理把方圆也叫来了。方圆来时提着录音机交给明芳，张美玉瞧见了问这是啥东西，明芳就按下键，里面立即传了郭兰英的南泥湾。

方圆一来就把明芳招呼到一边，低声跟她说了李红花承认是她放了安眠药的事，明芳笑着拍了两下方圆肩头，冲他伸出大拇指。

林子山在不远处冷眼看着方圆和明芳二人说悄悄话，不由皱起眉头。

屋里飘荡着歌曲，大家围桌吃饭。张美玉母子把林国志让座正中，方圆，林子山大家依次就座。

明芳抱着二锅头酒瓶给林国志倒了一碗酒，明理接过去给方圆等人倒上，张美玉招呼大家先吃了口菜，接着推杯换盏起来。

好久以来柳家从未如此热闹喜庆过。瞧着这一桌人谈笑风生的张美玉有点恍惚，她激动地泪水盈眶，怕人笑话赶紧用衣袖擦了。

林子山非得给明芳也倒了小半碗碗，明芳就先敬林老头，又敬方圆哥。

林子山看着明芳对方圆敬酒，方圆热切地目光望着明芳，不知咋的，他心里有点不舒爽。等明芳转而敬他时，林子山举起酒碗：“你既敬我，就干了吧？”

不等明芳说什么，方圆赶紧说：“噢子山，你刚来不知道，小芳喝不了酒……”

张美玉担心自己闺女，忙附和：“是呀，芳没喝过酒呢，这是今儿你们来，她高兴才沾酒。”

林子山听了脸色冷峻地盯着明芳。明芳心说林子山发什么神经，念在他是客人今天才来，不跟他一般见识。她便举碗与林子山酒碗碰一下：“欢迎你来我家过年！”

说完一扬脖儿把碗里的酒一干而净。

“哈哈！芳儿，好，像我！”林国志见了哈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