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看不清霍苍的样子，他拂开她的手，缓慢的站起来，那身影高大如山，在夜色中似真似幻。

“你还记不记得，很久以前，你跟着我遇到危险，我受了重伤，你将我藏在松针堆里，自己引开敌人……”

这些事情怎么会不记得呢？

莫小满恍惚的想着，她不知道自己伤了多重，刚才的动作已经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此时强撑着才没有合上眼，却控制不住那眩晕感一波一波袭来……

过去的画面如潮水般涌来，霍苍的声音还在继续：“那时候我就想，这辈子要护好你，再也不让你身陷险境。”

“所以一直想送你离开，去到安全的地方，想等到一切风平浪静，再把你接回来。”他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低沉沙哑，“我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初把你带回家。”

如果没有那次的相遇，两人也许再不会有交集，他会一直寻找过去那个善良天真的小女生，她会一直平平凡凡过一生……不会这样坎坷多舛，也不会消磨掉最初的美好，在彼此心里留下无法愈合的痕迹。

“你从前说后悔救我，后悔遇见我，其实……我也是。”

如果不曾遇见那个小女生，他不会是霍苍，不会向往光明，更不会变成一个连他自己都厌恶的人。

最不想伤害的人，最终却伤的最深。

夜色中他看不清她的眉眼，手指轻轻抚过她的脸，仔细的描摹着她的轮廓，哪怕看不清，她的眉眼，一颦一笑，都深刻的印在脑海里，融入血骨里，忘不掉。

也不想忘掉。

莫小满想说话，张不开嘴，舌头也麻木，她的意识在昏昏沉沉中沉浮，她已经意识到霍苍要做什么了，五年来第一次眼泪不受控制，哪怕闭上眼，仍有泪水落下。

不要……

霍苍，不要……哪怕曾几度快要死去，她都咬牙坚持过来了，她想着，若有一天，她能够以另一种新的姿态回来。不为报仇，只是为了有一天，她能够不依靠任何人，不成为任何人的负担，可以昂首的，任何时候都能勇

敢的站出来，冲到最前面。

即使知道，她与霍苍之间，横亘着一道跨越不了的沟鸿，即便如此，她依然回到了这里。

她口口声声说着想要他死，也曾在危急的时候亲手对他开过枪，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真的想要他死。

五年的时间，她试图扩大对他的仇恨，以此来激励自己活下去，激励自己变强，可是她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当初若不是她太过软弱无用，她和霍苍，不至于走到那种地步。

她怨过，恨过，如今也依然怨着，恨着，却在这一刻，在此时意识到霍苍想要离开的时候，她如此迫切的想要把他留下来。

轻轻的吻如同羽毛般落下，在她额头上轻轻扫过，然后她听见他说：“莫小满，这一次，我等你来救我。”

莫小满在心中悲吼：“霍苍你个混蛋！”

像是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霍苍似乎轻笑了一声，飘然而去。

像一缕风，带走了夜色里所有的声音与危险。莫小满躺在地上，身影被枯叶所掩盖，看不出任何痕迹，微弱的声音在呼啸的风声中细不可闻：“霍……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