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一尾香篆(1 / 1)

国公府的庶女 十鹿 587 字 2020-10-26

郑绵绵和郑嫦嫦皆围了过来,看着郑令意取燃过的白香灰置香炉中,用圆饼勺压实,然后将香篆放在香炉上,用淡黄香粉细细填满香篆镂空之处。

郑令意搁下香勺,伸手去提香篆时,郑嫦嫦下意识屏气凝神。

只见香篆提起,一尾活灵活现的小金鱼儿就出现在了香灰之上。

郑令意接过绿浓递过来的线香点燃那尾香粉金鱼,淡雅之气渐渐飘散开来。

“姐姐,你好厉害。”郑嫦嫦叹道。

郑令意用帕子擦拭干净香篆上的香灰,又用锦帕裹好放入匣中,对郑嫦嫦道:“改日你给刻一个蝴蝶的可好?”

郑嫦嫦重重点头,拉着郑绵绵道:“给绵绵刻个蛐蛐的。”

郑绵绵轻声嘟囔着,“我不要蛐蛐,我也要蝴蝶。”

她声音太小,郑令意没听清楚,只有微微一笑,点头应允郑嫦嫦的话,随后起身朝外间走去,对蒋姨娘道:“姨娘,我去意欢阁给三姐姐送谢礼。”

蒋姨娘略有些犹豫,还是道:“那你小心些,送了便回来吧。”

郑令意回眸浅笑,道:“我知道。”

郑嫦嫦似捧着个宝贝似的,端了香炉出来让她们瞧。

万姨娘感慨道:“这样的心灵手巧,令意这孩子真是聪慧灵秀。”

巧罗今日出门采买顺路看病去了,郑令意便留下绿浓照看一二。

绿浓在旁心疼道:“姐儿手指都雕肿了。”

蒋姨娘眸光一黯,道:“她若是托生在正头夫人肚子里便好了,也不至于连个回礼也没有,只能自己巴巴的刻。”

“姐姐,你可别说这样的话。”万姨娘赶紧道,“若不是你生的,哪里来的这双巧手呢?”

绿浓自知惹了蒋姨娘伤心,手足无措的立在一旁,不知该说什么来补救。

“你瞧瞧,把绿浓给吓的。”万姨娘指了指绿浓,笑道。

蒋姨娘勉强笑了笑,道:“都是我不好,说这些不着调的作甚?”

郑令意不知道自己手上香篆,平白无故惹来了蒋姨娘一番伤心,只立在安和居外,等婢女传话来叫。

她是来见郑燕如的,婢女仔仔细细的问清了缘故,倒也没过多的为难她,片刻后就唤她进去了。

“小夫人也在里头,姐儿说话可得仔细些。”那婢子道。

郑令意默不作声,只点了点头。

她纳闷的想着,‘少夫人就少夫人吧,什么小夫人,弄得吴柔香好好一个正头娘子,听起来像个外室。’

知夏和知秋照理在郑燕如跟前伺候着,郑燕如见郑令意来了,也算是松了口气。

吴柔香惯会诉苦的,郑燕如说了一大通安慰的话还是不管用,可总不能叫她跟着吴柔香一道骂鲁氏吧!

郑令意向长嫂和姐姐行了礼,怯怯的奉上了自己雕刻的香篆模子。

郑燕如一见那香篆就喜欢,连忙要取香粉来来试。

吴柔香扫了香篆一眼,道:“这东西都是婢子在用,拓个福字就好了,哪来这般多的花样。”

郑燕如兴致勃勃的,没有理会。

她房里的香粉更好,是和了些许油膏的,紧实又耐烧,连印下的图案也比郑令意方才在房里试的要更加明晰一些,金鱼尾灵动非常,似在游弋之中,连身上的鳞片都片片分明。

“十五妹,这个香篆极好,我喜欢极了。”郑燕如不住口的夸赞道。

她的语气是那般的真心实意,看来是真喜欢的紧。

送礼自然是投其所好,郑令意算是深谙此道了。

“小夫人,您先前送的玉香球可是叫比下去了呢。”知夏在旁开口道。

知夏近来不知是不是得了鲁氏授意,惯会挑唆。

郑燕如赶紧斥道:“胡说!都是极好的。柔香是长嫂,难不成我多夸了十五几句,她便要醋吗?”

许是与知夏撕破了脸,又打交道久了,她这话倒是干脆又及时,吴柔香舒心一笑,也到郑燕如身旁细赏那香篆。

“虽不是什么贵重的,不过雕工还不错,也难为十五妹这一番心意了。”吴柔香倒是学乖了,没说什么太过难听的话。

可面对庶女的时候,那份骨子里的蔑视实在改不掉,这话听起来还是有些阴阳怪气。

郑燕如没理她,燃了那个金鱼儿香印,想了想,又对郑令意道:“十五,这样各式的香篆,我这有上好黄檀木,你再给我雕几个可好。”

郑令意的手藏在袖筒里,她抿了抿指尖,传来一阵肿胀疼痛之感。

“这个自然好。”郑令意不假思索的应下,可却又面露遗憾的说:“全雕了黄檀的话,是否有些单调?上好的香篆都是金玉的,妹妹可做不来这个。不若妹妹多描些花样,姐姐请外头的师傅给铸些个精致的香篆?”

郑燕如稍一思索,也觉得可以多些花样,便笑道:“那好,你就帮我再雕两个黄檀的,你这木雕的香篆世子妃必定喜欢,我想着送她一个。再描两张花样给我,剩下的木料你给自己雕东西玩吧。”

郑令意点头答允,抱着那块黄檀离开了。

出了回廊上的避风帐,郑令意伸手拢了拢拂到自己脸颊上的碎发,又垂眸瞧着自己红肿如樱珠的指尖,又摸了摸手里的黄檀木,心道,‘这买卖还不算亏。’

她觉得赚了半块上好的黄檀,旁人却不这么想。

蒋姨娘瞧着郑令意带着块木头回来,哪能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蹙着个眉头,心疼的瞧着她。

“三姐儿也……

万姨娘脱口而出几个字,又生生咽下了。

“本就是要谢谢三姐姐的,多雕几个也无妨。”郑令意很平淡的说。

郑嫦嫦从偏阁跑出来,手里拿着盒消肿的膏药,可还是郑燕如上次给的药里剩下的,近来用药的次数太多,只剩下了指甲盖大小的药膏。

见郑嫦嫦要给自己擦药,郑令意连忙往茶几上铺了一块帕子,然后才双手捧着黄檀木放了上去。

“这木头很贵重吗?”万姨娘好奇的问。

郑令意平摊双手好叫郑嫦嫦涂药,偏首对万姨娘解释道:“虽谈不上价比黄金,但也的确贵重。”

冬日天色暗的飞快,绿浓到外院去拎晚膳,万姨娘和郑绵绵也会自己房里去了。

姨娘屋里炭火份例不足,万姨娘离去后,人气稀薄,更觉寒冷。

蒋姨娘便把炭盆搁到了偏阁,偏阁小一些,暖气更容易积聚。

巧罗从外头回来,提着满满一篮子丝线杂物。

原还有一对小花簪的,不值几个钱,本打算给郑嫦嫦戴着玩的,方才内院守门的丫鬟啰嗦挑刺,巧罗只好舍了这对簪子。

刚才在外院耽搁了一会,天便飘下雪来,巧罗身子本就还有些弱,冻了这一下,连话都僵在喉咙里,被偏阁里暖烘烘的人气一熏,这才缓了过来。

“午后瞧见是个大太阳,还以为今日会暖和,早知道傍晚会冷的这样快,就不叫你出去了。”蒋姨娘心疼道。

巧罗被郑令意喂了几口热茶,恢复了些元气,有些虚弱的笑了笑,道:“没事。”

她拨开竹篮面上一层的丝线,露出下边又肥又大的四只白薯来。

“甘大夫给的,有农家来看病没药钱,就用一箩筐的白薯抵了。甘大夫挑了这几只,硬塞给我了。”

巧罗的笑容略有些羞涩,不知是因白拿了旁人的东西,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郑令意用钳子夹起几块炭,将两只白薯掩在微红的余烬底下,只待个把时辰,便能吃了。

巧罗又从胸口掏出一个荷包来,带着余温塞到了蒋姨娘手里。

蒋姨娘掂了掂,便露出惊讶的喜色来。

巧罗对上郑令意的眼神,点了点头,两人都没说话,像是紧紧守住一个令人欢喜的秘密。

绿浓提回来晚膳时,脸色有些不好,掀食盒盖时也是一副做错了事儿的样子。

蒋姨娘看着觉得好笑,道:“又不是你定的菜色,这般神色做什么?”

瞧着绿浓将菜一盘盘端出来,蒋姨娘也笑不出来了。

一碟子软乎乎的腌冬瓜,一碗蒜炒蚕豆,一碟肉皮冻,倒有一碗鸡汤。可是,全是鸡脖鸡架,连个翅尖也没有。

“这,这也太过了些。往年冬日里,还有道煎鸭肉呢。炖腰花也是常吃的呀。”

蒋姨娘自己倒没什么,只是怎忍心叫两个孩子吃这些呢?

“估计,银子都到六姐姐的嫁妆里去了。”郑令意很是无所谓的说着,顺手夹了一块肉皮冻吃了。

肉皮冻在嘴里化开,嚼出零星的猪皮粒,她对着大家一笑,道:“味道还行。”

蒋姨娘今日真是被风迷了眼,又有些想哭了。

“吃吧吃吧。”不管怎么说,这饭总得吃。

蒋姨娘嚼了一口饭,对绿浓和巧罗道:“你们的伙食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那白薯就拿一个去吃吧。”

绿浓和巧罗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旁的话了。

这几日安和居忙里忙活的盘点嫁妆,她们虽未亲见,可听说了许多。

说是比郑燕回的嫁妆瞧着要多些,不过压箱底儿的值钱物件少些,郑燕回毕竟是嫡长女,总是不同一些。

吃几日的寒酸菜色,就能安安生生的送走郑燕纤这个瘟神,郑令意能忍,先前压根不给饭吃的日子不也挨过来了吗?

想到这一层,郑令意忽有些心虚起来。

若不是吴罚示意巧娘送点心来,她们虽饿不死,可也会饿出病来。

‘不知他近来如何了。’郑令意有些好奇起来。

见蒋姨娘带着郑绵绵去她房里拿绣花绷子了,郑令意又快又轻的问了巧罗一句,“吴家哥儿还在甘大夫家吗?”

巧罗也压低声音回话,道:“今个不在。听甘大夫说,吴家哥儿其实不常去,不过近来吴家人似乎私下在找他。有时他躲烦了,这才去滋溜巷藏几日。”

‘不愿回去?’郑令意想想吴罚那性子,应该也是不愿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