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四十九、琼林宴(1 / 1)

“白丞相可是在为林探花郎不值。”语调微微上扬,就像在平常不过的陈述句,和当不值,就连他心里也为她不值,不过是一个女人,居然能在一群男人之中考出榜首的好成绩,若是真的让她当了状元,岂非证明了他们大周朝的男人还不上一个女人吗!

就算不是因为她的女人身份,其他的亦不行,让一个女子成日混迹在男人堆中,不若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想必自己小皇叔想的同他无二。

“此子所做文章实乃是国之栋梁之辈,若因其颜色之闻而受此牵连,老臣自然是为她所不值,何况老臣爱才心切,难免情绪有些过激,还望圣上见谅。”

“可白丞相可知,若她真当上了状元之首,到时候引起举子激愤又当如何,或是其一有一学一,不再专心寒窗苦读一心搞那些歪门邪道,我等大周朝又会成为歪成何等风气,说不定就连其他二国提起我朝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状元郎姿色殊荣,甚为靠身上位,白丞相可知。而这一切都是因你的爱才之心而起的。”白清行搁下看到一半的奏折,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扣了金丝楠木桌面,对着底下据理力争的几人似笑非笑,一对宛如黑曜石的瞳孔散发着深不见底的幽暗。

若是到时候她的女子身份爆出来了,又当如何收场,他们可有想过问题的严重性,何况他可是很期待看见他们的脸色变化如何。再说一个探花郎入住宫闱之中总比状元郎入住宫闱的名声好听得多了。

“可是陛下,还请陛下三思。”白丞相和其他几个音量拔高还想说些什么劝柬的,可抬头间见上面那位帝王的脸色有些不好,只能喏喏闭了嘴,不再多言。

“此事朕意已定,多说无防,无事你们便退下。”

“喏。”骤然心想再多,无奈敌不过帝王心中所思。

宫外其他地方,在榜单贴出来的时候早就已经炸开了锅,同居住在燕子巷中的白府。

今晨同样参加科考早起的白家大少爷,白斐问外头的婆子:“我娘和大小姐呢?”

外头答:“夫人同小姐正在小佛堂上香呢,少爷可要一块过去看看?”

“不了,反正去看榜的小厮等下就会回来,不急与一时。”话虽如此,白斐的心里总对自己有那么许不自信,可能今次进前三难了,不过前十他倒是有很大把握。

何况科考过后他还将卷答默给了白丞相,就连自家老爹看完都忍不住说妙,却也遗憾的告诉他可能会止步于前三,何况今年科考人才辈出,他也没有太大看重名次,重要的是经过非过程。

白家的小佛堂,着素净花枝缠交领襦裙,盘随云鬓,慈眉善目的白夫人从师父手里请了香,为儿子供给菩萨。白菱穿了件月色缎袄,里头是樱草色的半壁襦裙,亭亭玉立,给哥哥请了一炷香,又从师父手里请了柱,给祝笙歌也请了香。她静静站定,想起那个如谪仙的背影,不知道他考得如何了。

下唇轻咬,又响起小亭中他和自己说婚期延后的绝然,心里头五味杂陈,就像打翻了厨房里所有的调料瓶来得千奇百怪。

若是得中,他是愿意马上娶她吗?三礼六聘,八抬大轿,从此便可嫁与这个人为妻,还是心大了,准备尚公主,虽说当朝现如今只有一俩位公主,更多的是郡主一类,可她心里还是忍不住担忧,何况祝大哥宛如嫡仙一样的人物。

可是嫁给这个人为妻是什么样的感觉呢?相濡以沫还是红袖添香?

“淼淼,你怎的又上了一炷香?”白夫人狐疑地问她。

白菱勉强扯出一抹笑意道:“娘,心诚则灵,说不定我两炷香心更诚啊,佛祖看在我心诚的份上,说不定我哥哥成绩会更前进几名。”白夫人想了想,觉得女儿的话有道理,接连又给儿子上了三四柱香。

母子二人还在小佛堂中上着香,一大清早被派去看榜的管家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夫人,小姐,大少爷中了。”

“大少爷中了。”因为跑得太快,曾管事还在半路上不知被谁踩掉了一只鞋,看起来颇有几分狼狈。

“我就说我儿必定会中,那是第几。”白夫人急得起身外出,连手里都香都不顾了。

“回夫人,少爷中的是前十,入金銮殿朝圣的贡士。”曾管事跑得急,现在插着腰在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谢天谢地。”白夫人听罢给了赏钱,又转头进了小佛堂,打算在给佛主上几炷香,说不定就是自己心诚则灵佛祖保佑。

“曾管事,你可知道祝大哥。”等白夫人重新进去了小佛堂,白菱一句话还未问出口,一块被派出去看榜的书颜墨香同样急吼吼的跑了进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状元………小姐,祝公子中了,中了。”

“你说祝大哥中了状元,是不是。”白菱马上一句话中抓住她的重点,语气着急。

“小姐,未来姑爷中了状元。”等书颜一口气顺了,才吐出完整的一句话来。

“是第一名的状元郎,小姐马上就要是状元夫人了。”

随着科考落幕,榜单张贴,几人欢喜几人愁,大周朝,齐源十三年这一场轰动全国的秋闱也算是彻底尘埃落定。

梅定妒,菊应羞。画阑开处冠中秋。折桂蟾宫动魄魂,回眸一笑饱含春。

会试自九月初五到十七日,在过俩日便是九月九登山节,忙得礼部官员和一众考官们够呛,至九月初二十二,又是殿试,直到皇帝御笔点了名次定了甲第,又赐了琼林宴庆贺,众人这才缓下一口气来。

正是庄稼庆年丰收后,因是状元游街,三年一次的大喜事,就连平日忙碌庄户人家也纷纷进城凑一凑这状元游街热闹。

满城金桂飘香,海棠花苞压枝头,未出阁姑娘们抓着帕子半捂了脸,带着揪帽立与青瓦白墙,艳艳夹竹桃下,或酒肆茶馆翘首以盼,状元所到之处便引了一阵欢呼。

鲜花,香帕,随处可见。

新科状元祝笙歌,不过区区弱冠之年,便得皇上御笔钦点一甲第一名,只这一样便得羡煞许多人。

何况听说祝笙歌家世又极其显赫,祖上三代均是重臣,曾祖父镇国公军功赫赫,祖父曾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现下虽已归隐,士子间却仍然极有声望;其父为太子太傅、其叔父虽不曾入仕,却也是名满天下的才子。

这般身世干净显赫,知书达礼风华绝代之辈,虽不说前无古人,后来人想比超也是很难,加之容貌龙章凤姿不少姑娘家早已芳心暗许,更有不少达官显贵恨不得立马榜下抓婿,可惜人家早已同京城第一美人白家小子许下秦晋之好,就等着来个双喜临门,好来个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夜人生二喜合二为一。

年纪最轻,却生得色如春花的探花骑马行状元右后方,眼中却有一丝淡淡惋惜,眉眼中一抹忧愁恨不得令人自己直接上前为其抚平使其重展笑颜才心甘情愿。

行旁边榜眼楚云飞忽自然熟的对林朝歌道:“林兄,你瞧那边有不少姑娘朝你招手呢,啧,果然长得好看就是占便宜”。楚云飞第一眼就认出了那时在凉亭中惊鸿一瞥之人,原先以为容色出众之人,其才华品行定也是顶顶好的,却不曾想,唉。

不过这一切都阻拦不了其对她的感兴趣,在放榜之时,按照惯例前三甲和前士所做之文章也会一同张贴出来,以示公平性,楚云飞也去看了,知道自己的文采说不定比不上此探花郎,却不知因和压了人家一头,不免心有几分歉意,可人家却并未由此针锋相对冷嘲热讽。

年仅十七,面皮子薄如纸的林朝歌连忙抬袖口遮了脸,薄红皮子顿时羞了一众未出阁少女,素白小脸上绯红一片,就跟天边染了胭脂似的,不知是热的还是羞的。

楚云飞扬唇一笑,策马走近,凑近了道:“林贤弟,你长得极好,何必做这番见不得人姿态?”

林朝歌小声嘀咕:“真正长得好看是前边人。”

骑马带花走在前头的祝笙歌闻言竟回头看了看她。

林朝歌轻咳两声,反倒坐正了大大方方看着祝笙歌道:“状元郎长得确实是极好,林某肺腑之言。”

祝笙歌唇边浮了一丝浅浅笑意,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接话,便又回过头去。

三人一路骑马行至成宫门口,走完御街,这趟才算了事。

时至中午,天气有些微燥,林朝歌里头穿得有些多,被日头晒到现觉着浑身烧得慌,便说要回府邸换身衣服,一个人匆匆忙忙策马跑了。

祝笙歌回头喊她:“林兄千万莫忘了晚上琼林宴!”

琼林宴历代皆有,圣上亲笔亲邀,乃是至高无上荣耀。多少读书人盼着这一日。

人生最美莫过于,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