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红讲话太过分了，王主任沉声提醒道：“郭同志，请你注意用词。”

“主任，你不能这么偏心啊！”郭红嚷嚷道：“你怎么不让孟青注意用词呢？你听听他刚才问的那叫什么问题！”

王主任没管郭红，直接看向了杜漫漫，放缓语气，轻声说道：“杜漫漫同学，请你回答一下孟青同学刚才提出的问题。”

杜漫漫紧咬嘴唇，一声不吭。

这幅样子，这个场面，怎么看都像是孟青和王主任合起伙来，欺负人家女孩子。

门口围观的那些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纷纷躲在人群里表达着不满。

“孟青你别太过分了啊！”

“差不多得了！”

“你娶这个女同学，也不吃亏。到京城过日子，工作，多美的事儿啊！”

“你跟莲娃没缘分，干脆就算了吧！”

“你真去了京城，这里也不会有人说你什么，你不用有心理负担。”

“对啊，你娶了这个女同学，她就是你媳妇了。让媳妇怀上自个儿的孩子，那不就名正言顺了嘛！”

……

门口的人越来越多，后来的人不断地往前挤，把站在前头的都快挤到孟青家的院子里了。

有些年纪轻，身手敏捷的干脆直接爬墙，大喇喇地坐到了墙头上。

他们也不管那上面积了多少雪，干不干净，随便拿袖子掸一掸，就一屁股下去，不挪地方了。

要不然，一会儿连这一片看戏区都会被抢去。

“你们这是要逼死人啊？”郭红抬手朝门口和墙头上一指，“这么多人看着呢！别太过分了！”

杜漫漫脸色越来越白，也不知道是站累了，还是外面温度太低，冷着了。

江芝莲有些不落忍，不过现在也不是心软的时候。

哎……好人不好当啊！

“编不出来了吗？”孟青看着杜漫漫，冷冷地吐出这句话。

杜漫漫打了个哆嗦，一咬牙颤声回道：“就在学校的大礼堂，时间……时间，我记不清楚了。大概是礼拜五，对，是礼拜五！晚上……”

“你的学校，还是我的学校？”孟青追问道。

杜漫漫不假思索道：“你的学校。”

孟青点点头，移开视线，看向郭红，“京城大学的大礼堂，礼拜五晚上开门吗？”

郭红没有马上回答。

这时杜漫漫立即又改了口，“不是你学校，是我学校。我太紧张，我说错了！是我学校。”

“你确定是礼拜五吗？”此时对峙的节奏完全掌控在孟青的手中。

他在引领着这次的对话。

杜漫漫愣了良久，开口时显得有些不受控的激动，“我记不得了，完全记不得了！”

有人看不下去，大声喊道：“孟青，你别逼人小姑娘了！你还是老爷们吗？！”

另一个人附和道：“你赶紧把人家娶了吧！看她那小脸白的，我看都快站不住了。你把人身子占了，也心疼心疼人家啊！”

“那种事情，谁会记得那么清楚啊？”

“我跟我家那口子，别说第一次了，上一次在哪儿，是什么时候，我都说不清楚呢！”

众人突然哄堂大笑起来，有人甚至吹了几声流氓哨。

笑声小了之后，又有人说道：

“万一肚里的娃有个闪失，你后悔都来不及！”

“肚子里要是个大胖小子，你哭都没处哭去！”

……

江芝莲轻叹一声，这些人呐，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啊！

郭红到村子里来编排孟青，这一招用得真是蛮膈应人的。

比那什么退学要更让人心烦，而且造成影响的范围更大，时间也会更长一些。

“你们学校的大礼堂，e……是个蛮刺激的地方啊！”江芝莲突然发了句感慨。

她面带笑容，说的话，字面意思不难听懂，但是却有些意欲不明。

依着她现在的身份，此话琢磨一下，就能品出一丝讽刺的味道。

王主任不着痕迹地弯了下嘴角。

顾教授像期待什么精彩剧集一样，想听听看江芝莲接下来会说什么，会做什么。

江芝莲不负众望，正式开启了攻势。

她觉得她必须说点什么了，要不然再拖下去，杜漫漫的身体肯定受不了。

眼下来看，她十有八九是真的怀孕了。

只是孩子不是孟青的，那么，孩子的父亲自然另有其人。

不管立场怎样，杜漫漫是个女学生，是个有些少不更事的女孩子。

郭红本应该保护好她，却因为着急让孟青松口，达成自己的目的，而对杜漫漫的身体选择性的忽视了。

这是真的疼爱吗？

江芝莲认为不是。

这种疼爱是自私的，是势力的。

自以为的关心，在偶尔的漠视之下，显得如此矛盾和可笑。

然而，这一切，郭红都不自知。

既然郭红不明白，那么江芝莲觉得只能由她来结束杜漫漫的痛苦了。

“杜漫漫同学，你撒谎了！”江芝莲一句话，便要打破杜漫漫的心理防线。

一记重拳，先震慑一下你。

杜漫漫肯定不会立马承认，但心里多半已经彻底崩溃了。

崩溃的心，是坚持不了多久的。

“谎言总是会被戳破的，你以为事情能一直瞒得住吗？”

江芝莲的语气平平的，丝毫不严厉，但杜漫漫听得，只感觉字字都是戳心的刀子。

直把她的心脏戳得千疮百孔，血流不止。

“我理解你为什么撒谎，因为你害怕，你恐慌，你不敢告诉家里人，你怕会被责备，会被骂不要脸、不检点。”

江芝莲顿了顿，看向杜漫漫，眸光无限温柔。

她是真的理解她，心疼她。

从始至终，让事情演变成如今这幅样子的人，是郭红。

但坦白说，江芝莲连郭红都可以理解。

当然，郭红使的手段，很龌龊很肮脏。

但如果杜漫漫先撒了谎，那郭红的出发点，也有情可原。

不过，她并不会因此而对郭红手软。

杜漫漫嘛，倒是可以宽容几分。

毕竟怀了孩子，丢了学业，身体搞成如今这样，已经算是受到了相应的惩罚了。

因撒谎而受到的惩罚。

这些，江芝莲觉得足够了。

她不想再对杜漫漫施加什么惩罚和伤害。

想到这些，江芝莲的语气便也跟着软了几分，“但是，漫漫，你想过吗？你撒了一个谎，以后就要用无数个谎言去掩盖你之前撒过的慌，并要为此付出代价。”

杜漫漫直直地盯住江芝莲的双眼，眸光闪过一丝晶莹。

“你看看现在，这不就是谎言带来的麻烦吗？”江芝莲的语气无限诚恳，“你看看你现在被折腾的样子，身体这么不舒服，这就是撒谎带来的代价啊！”

杜漫漫的嘴唇颤了颤，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是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江芝莲顿了两秒，接着说道：“如果你当初没有撒谎，而是说了实话，那现在你就会躺在家里舒服的床上，享受很好的照顾。”

“……”杜漫漫眨了眨眼。

会吗？

难道她不会被赶出杜家的大门，或者被拉去医院做掉孩子吗？

她怕痛，怕躺在手术台上，怕丢人……

自从知道自己怀了孕，就开始怕很多东西。

期末考试前，她身体不舒服去医院看病，消化科医生检查完之后去让她看妇产科。

那时候她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直到妇产科大夫告诉她，她怀孕了，她才开始害怕。

站在医院的大门前，她被无边的恐惧笼罩着。

不敢告诉家人，一时间又找不到任何好的解决办法。

情急之下，她就想到了这个馊主意。

当时顾不上考虑什么后果，也没有预料到会给孟青带来什么影响。

也许某一刻，她是想求得孟青的帮助，让他替自己打打掩护。

然而，后来她又不敢去找孟青了。

事情一拖再拖，谎言一再地编下去，就成了眼下的样子。

江芝莲说得的确没有错，说了谎，就只能用谎言来掩盖谎言，也要为此付出代价。

她已经尝到了这份代价带来的苦楚。

她好后悔呀……

可现在能怎么办呢？

杜漫漫真的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