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让谁来试药(1 / 1)

她眨了眨眼,水中的她也跟着眨了眨眼。有些心情在这样寂静无人的夜里更容易变成忐忑踌躇。

“长兮妹妹。”

“嗯?”江长兮一直安安静静地陪她坐着,她说话了,她就应一声,清澈如水的眸子里映着烛光,顾盼生辉。

江长兮看她的眼神与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还是那样的温柔淡然,好像什么都不在意,好像什么都能包容。

在她这样的眼神,好像她再扭扭捏捏就太过刻意了,安早瑜忍不住笑,诚心诚意地道:“对不起啊,上次平州我不该冲你发火的。”

猜到了安早瑜找她有事,但没想到是这事的江长兮微怔后,温柔地笑着,摇头道:“哪里需要对不起,安姐姐也是担心我。是我太莽撞了,不知道保护自己。”

“那段时间安姐姐一定很为难吧。历州出了事,安世子也被牵扯其中,未知安否,我又这样不听劝不安生。其实该是我说对不起的。对不起啊安姐姐,让你们担心了。”

江长兮的话落,安早瑜歪着脑袋皱着眉想了好一会儿,才苦笑地释然道:“怎么就要你来跟我说对不起呢,你本来就没有错啊。”

见江长兮还要说话,安早瑜劝阻她,道:“好了,我不说对不起的话,你也别说了。我们是好姐妹是不是,就不需要这些客套的面子话了,说多了反而越发生分了。”

安早瑜的意思就是这事到此为止。江长兮本就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自然顺势应下。

安早瑜像是了了一件大事般松了口气,嘴角荡开的笑意真了几分,眉心微蹙,却似有心事。

江长兮没有忽略她这细微的情绪变化,给她倒了杯水,不放心地问道:“安姐姐可有心事?”

安早瑜是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就连秦陌都被她瞒过去了,不想还是被看出来了:“有这么明显吗?”

倒不是明显,只是细节决定成败一向是她的信条,难免会更在意一些,注意到的就比旁人多一些。

安早瑜手托着腮,脑袋歪了歪,颓然叹气道:“想想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其实我已经想通了,就是情感上有些过不去,自寻烦恼罢了。”

“看你如今这样忙,我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事,倒是不好意思说出来让你烦恼了。”

安早瑜不想说,江长兮自然也不问:“那就等安姐姐何时觉得我不忙了,再说与我听好了。”

江长兮的不多问让安早瑜觉得很窝心。她暂时确实不想多提此事,就算是她为自己保留的一点点自尊吧。“我就怕到时我想说了,江长兮却要嫌我记仇,还记恨着陈年往事呢。”

“安姐姐到时若还心有不平,那自不必安姐姐提,我与秦姐姐也定然替你报仇,出了这口恶气。”

江长兮一副“就该如此”的理所当然样子,既让安早瑜心软的眼眶发热,又让她苦笑不得,没好气地往她脑袋上敲了一记:“你哟,以后还是离秦陌远些吧,都跟她学坏了。”

“唔……”江长兮想了想道:“秦姐姐若是在,这个时候应该说‘安早瑜你太过分了,竟然撺掇长兮妹妹不理我,你是不是想独占长兮妹妹呀’。”

还真别说,江长兮这语气神情学了个十足十,确实像极了秦陌。

安早瑜“噗嗤”一声笑了,点着她的额笑骂道:“调皮。”

见时辰真的不早了,念及江长兮忙了一日,明日还要早起继续忙活,也不好留得太晚,起身告辞离去了。

安早瑜走后没多久,江长兮就歇下了。

一夜无梦。

此后几日,药方经历几番修改,有的病人好转,有的病人拖的时日太长,已然无力回天,相继离世的人多了,收治点内人心浮动,别说生病的人,照料的人都生了颓然浮躁之意。

“这样下去,恐不是长久之计。”大家的情绪变化辛泽都有看在眼里,没有良好乐观的心态,郁结长聚于心,好好的人也会拖垮的,更别提收治点内还有这么多的病人。

久病之人最容易受他人情绪影响了,最怕的就是这些不好的情绪会给病人们带去‘这病治不好了’的错觉了,辛泽觉得他们有必要采取进一步的行动了。

“师父想要做什么?”

“这是你之前写的药方。”

“可师父不是说,以毒换毒不是良计吗?”

“所以我改了几味药。”辛泽将药方拿给江长兮,让她自己看。

江长兮接过药方。这药方是她写的,她自然清楚原来的方子是什么样的,如今也能一眼看出辛泽修改的地方。

当她看到某一处时,不由得怔了怔,错愕地看着辛泽道:“师父把金林草去了?”

这张药方里最大的变化,就是去了金林草。

“去了金林草,就没有药物可以压制地腐蛊的毒性了。”有个想法一闪而过,江长兮顿时明白了辛泽的用意:“师父是打算利用地腐蛊以毒攻毒?”

“不错。”见江长兮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意图,辛泽十分欣慰。真不愧是他最得意的弟子。

“可是师父,若能用地腐蛊以毒攻毒,地腐蛊还会成为半成蛊的辅虫吗?”

“可你也别忘了,现在用地腐蛊攻的不是半成蛊的毒,而是白蛊的毒。”辛泽教育她:“徒弟呀,脑子偶尔也要拐个弯,一加一等于二是常态,可不代表没有意外。”

“好吧。”勉强被说服的江长兮又将目光放在另一味上:“既然去了金林草,类蝎草是不是也可换了,换成白芷或者三七这些?”

“不行。”辛泽摇头道:“我将类蝎草用了双倍的量,就是想用类蝎草削弱白蛊的毒性,白芷三七这类药怕没有这个功效。”

“师父自有师父的考量,可我担心类蝎草的用量过大,若有病人对类蝎草不耐,这一剂药下去,不是救人而是害人了。”

“……”辛泽大吃一惊,半晌才道:“还真有人对类蝎草不耐啊?”他行医三十多载,这等病例也只在医书上看过,还以为是老祖宗以讹传讹呢。真是罪过罪过。

“嗯。”江长兮默了一瞬,淡淡道:“兄长的母亲吴氏便是。”

“……哦。”本来有意让江长兮给他说说这一病例的,一听到是江吴氏,辛泽顿时没了兴趣。

话题转回药方上,辛泽道:“这个方子本身就是个毒方,不可轻易给病人服用,需得找人试验过才行。”

江长兮张了张口,话还没说呢,就被辛泽拒绝了:“你不行,你本身百蛊不侵,情况特殊,你试了也不准。”

“……”

没有合适的人试药,药方的事还得再放一放。

这几日江长兮忙着,秦陌和安早瑜则跟着药童在后院帮忙煎药送药,也是忙得焦头烂额。

听说盘州的情况不太乐观,收治点有几名大夫被调去了盘州,相凉卿过去盘州坐镇,秦世萧也跟着去了,有些要说的话江长兮也只能无奈搁置。

留在历州的寒未辞和安早年也没闲着,江长兮偶尔送药过去都见不到人,只好在找得到寒未辞时将所有准备先做足了,免得他一忙起来血瘾发作就不好了。

这天同辛泽刚说完药方的事不久,江长兮便去给寒未辞送药了,正巧他刚办完事回来有空闲,江长兮便着意给他施针,晚了些时辰回收治点。

谁想刚回到收治点,就见众大夫一脸如释重负,大喜过望的表情。

“成了,成了。”有人注意到了江长兮,过来给她报喜。

江长兮隐隐有了猜测,心情激荡的同时也有些不敢相信,“什么成了?”

“新的药方,辛先生不是说是江姑娘你写吗?”

“温大夫的蛊毒解了,辛先生说这药方可行!”

所有人都在跟她道喜,江长兮却跟五雷轰顶一般震惊:“你说什么?温大夫试的药?”

拨开还在喜悦不能自己的人们,江长兮快步奔向温大夫的房间,房内一室的血腥浓重,药童捧了清水进屋,险些撞倒她,连忙向她道歉。

辛泽听见了这边的动静往这一看,朝她招了招手。

江长兮几步走过去,辛泽正在给温大夫把脉,地上温大夫吐出来的黑血还没有处理干净。

江长兮勉强压着脾气,让药童进来先将血污清理干净了,才凑过去看温大夫。

他的年岁大了,累了这么多日,受了这一遭罪,满头的发都白了,嘴下的山羊胡子沾了血,都粘成一团了。

可饶是形容这般狼狈,去了蛊毒后温大夫的呼吸平稳顺畅了许多,脸上也不再是灰败的白,已经开始焕发出生机了。

“放心吧,好生调养,阎王爷还不想收他呢。”辛泽与温大夫也是旧识,见他如此垂危一场,辛泽心里也难受。不过,“都过去了。”

“嗯。”江长兮自然知道去了白蛊后,温大夫会慢慢好起来的,可在这之前谁能知道这药方是对是错,万一毒性过猛怎么办。“师父,您怎么能让温大夫试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