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暗流(1 / 1)

凰权至上 南州花主 141 字 2020-09-02

魏昭神情俱震,惊喜像是喷涌的岩浆一样,将他的血液变得灼烫,在他的四肢百骸里面横冲直撞。身上的肌肉更是硬的发疼,叫嚣着想要打破一切的阻碍。

但是,魏昭仅存的神智告诉自己,不能吓坏眼前的小姑娘。

她就像是一只警惕性极高的小刺猬,刚刚对着自己袒露出柔软的肚腹,只有给她十二分的安全感,她才不会再一次缩起来,重新竖起身上的利刺。

“眠眠,朕保证,再也不会了。”最终,魏昭将喷涌而出的情绪全部压抑在了那双深不见底的墨眸里。他近乎起誓一般地说道。

谢晏和点了点头,眼睫轻眨,想起魏昭跟自己说过的表字。

“陛下,您为什么会叫回瞻?”据谢晏和所知,魏昭这一辈的皇室用字,是承字。比如废太子,叫承稷。

魏昭轻笑一声,眉宇之间的阴悒一闪而过。

其实生母在他心中的印象并不深刻。可魏昭仍是记得,她在迁出长乐宫之前,无比癫狂的大笑。

他的母亲会疯掉,是因为受不了从一国之母变成冷宫庶人的落差。就连给儿子起的表字,都充满了浓浓的怨愤和不甘。

回瞻丹凤阙。这个可怜的女子一辈子都在回望她曾经居住过的长乐宫,至死方休。

“陛下,怎么了,我是不是说错话了?”谢晏和抬起手,在魏昭面前晃了晃。

望着女孩莹白如玉的手指,魏昭收敛心神,抓起她的柔荑,放到唇边亲了亲。

“你没有说错话。在朕这里,眠眠想说什么都可以。”魏昭低哑的嗓音带着特有的磁性,让谢晏和不由羞红了脸。

“陛下,你刚刚……是在难过吗?”谢晏和从魏昭的膝上爬起来,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按住魏昭的眼睑。

男人长长的睫毛在谢晏和的手掌下颤动,刮过她掌心柔嫩的肌肤,带起一波细小的电流,麻麻的,痒痒的……

闻言,魏昭的一双墨眸深了深。

小姑娘对人的情绪竟然这么敏感吗?

只是,小姑娘猜错了,那些前尘往事说起来对魏昭并没有多少影响。

哪怕他的生母和先帝有过一段很恩爱的时光。哪怕魏昭曾经是先帝捧在掌心里宠爱的儿子。

魏昭的生母王洛神出身高贵,是琅琊王氏的嫡支嫡女,才貌双全,人如其名。

王洛神两岁时便已经定下了婚约,未婚夫是她的姑母陇西李氏之子,她的嫡亲表哥。只等到她十七岁之后,李家便将她迎娶过门。

李家郎君惊才绝艳,两人又青梅竹马,外人口中,谁不说这桩婚事是天作之合。

然而这一切,就在王洛神上京之后生出了变数。

为了给外祖母祝寿,十六岁的王洛神和兄长一起进京,在燕子巷的杜家住了小半个月。

数日后,王洛神和表妹去乐游原纵马,却在那里遇到了当时的皇帝,也就是魏昭的生父。

先帝对这位宛如洛水之神一般绝美脱俗的女子一见倾心,不顾女子已有婚约,将她聘入宫中,许以皇后之位。

王洛神进宫之后,先帝将六宫空置,一直到魏昭四岁之前,先帝从来没有在长乐宫以外的宫殿留宿过。

王洛神手里面掌着凤印,又有帝王的宠爱,还有一个聪明伶俐的儿子。无论在谁看来,这都是一个被神明眷顾的女子,出身尊贵,如今又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朝野上下都以为王氏会就此延续开国皇后的传奇,然而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切会在建平十年戛然而止。

皇后王氏被宫人告发,与她的表哥陇西李氏之子藕断丝连,并且一直留着二人定情时的旧物:一枚羊脂白玉蝴蝶玉佩,就连玉佩上面的同心结都保存完好。

先帝看到之后勃然大怒,然而碍于帝王的颜面,他不能承认自己被一个臣子戴了绿帽子,便以王氏大兴巫蛊之道为由,以此给王氏定罪,将王氏连夜迁出长乐宫。

先帝是那种“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人,废了王氏之后,连昔日捧在掌心的爱子也不想见,责令三皇子与王氏一道迁入冷宫。

那一夜,四岁的魏昭被宫女从床上强硬地拽起来,那些在他面前乖巧、温驯的女子立刻换了一副嘴脸,凶神恶煞地将他送进了清凉殿。

就在宫门被封之前,魏昭看到一向雍容华美的母亲,披头散发,对着先帝癫狂大笑,指着先帝的鼻子骂道:“魏宸,你是记性不好吗?我和表哥本就是未婚夫妻,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是你将我们强行拆散。我从嫁给你之后,恪尽皇后之责,自问没有对不起你半分!似你这样鲜廉寡耻、无情无义的人,如今却要污蔑于我,魏宸,总有一日,你会后悔的!”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先帝面无表情的脸庞,年幼的魏昭于滚滚惊雷之中,听到先帝冷漠无情的二字:“封宫!”

魏昭直到十二岁才走出偏僻、荒凉的清凉殿,先帝将他打发去了偏远、破败的肃州,那里离着蛮族很近,经常会被蛮夷所滋扰。

就在魏昭走出清凉殿的那一日,清凉殿当夜便起了火。后来魏昭才知道,那个常年疯疯癫癫的女子,仅有的清醒和温柔都给了他这个儿子。他走了,那个女子便再也没有了活下去的理由。

魏昭是在路上收到母亲的死讯的,那一刻,魏昭表现的很平静,像是去世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没有人知道,十二岁的少年在自己的手腕上狠狠扎了一刀,以鲜血起誓,要为那女子报仇!

然而,魏昭不知道的是,王洛神走的那一刻,先帝也随之疯了。

这么多年,先帝从来没有忘记过那个美如天人的女子,午夜梦回,先帝总会在一张张如花似玉的脸孔上面,找寻与那女子相似的眉眼。可是替代品始终只是替代品。

乍然收到那女子的死讯,先帝一口鲜血喷出来,晕厥了半个时辰。醒来之后,遍寻天下方士,为那女子招魂。

但这世间哪里会有无上仙法,那不过只是一个个传说罢了。先帝就在每一日的落空之中,越来越癫狂,最后吃多了丸药,以至于药石无效。

魏昭甚至就连亲手给自己的母亲报仇都不能。

“眠眠,朕永远都不会负你。”魏昭强行将自己的思绪从回忆里抽离。他抬起手指,温柔地摩挲着女孩青山秀水一般温软的眉眼,指尖的动作无比珍惜。

魏昭想,他绝不会像那个无能的男人一样,因为嫉妒丧失了神智,因为懦弱做出错误的决定,让自己追悔一生、求而不得。

魏昭眼底那一抹微不可查的恸色刺痛了谢晏和的眼睛,她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抓住魏昭的大手,语声缱绻:“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魏昭弯了弯唇,双臂一伸,将女孩紧紧地拥进怀里面。

上天终究待自己不薄,没有让自己错失这一生的珍宝。

寂静的室内只有烛心爆出的“哔剥”声。

……

“陛下。”谢晏和率先开口打破了这一室的寂静。

“您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人在路上动手?”

否则怎么会那么巧。箭头上的剧毒连尹院正都束手无策,魏昭这里却恰好有解毒的药丸。

“皇宫里面有内应。”说到这,魏昭眉宇之中一片肃杀之色。

“陛下,那你现在岂不是很危险?”谢晏和连忙从魏昭怀里钻出来,望着魏昭的一双桃花眼里充满了深深的忧虑。

魏昭立刻安抚地拍了拍谢晏和下意识绷直的玉背,温声说道:“眠眠别怕,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您连孔四全也瞒着,是他不可信吗?”冯会和冯英父子是从魏昭潜邸时便跟着他一路走过来的。即使再换一任皇帝,他们也不可能得到比现在更高的位置。

只有被魏昭突然提拔上来的孔四全,身为殿前监事,对魏昭的行踪知之甚详;头顶上又有冯会父子压着,要想爬到最高处,就只能给自己另换一个主子。

谢晏和无论怎么想,都觉得孔四全的嫌疑最大。

“眠眠,不是她。”魏昭墨眸里面闪过一丝好笑的神色。小姑娘这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模样,也太可爱了一些。

“那会是谁?”谢晏和情不自禁地咬住了樱唇,将可疑人等全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她在举办赏花宴之前,除了福庆公主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陛下会在这一天到她的别院里来。福庆公主是绝不可能对陛下不利的。究竟会是谁呢?

谢晏和忍不住苦思冥想。

魏昭望着小姑娘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嘟嘴、一会儿发狠的表情,一颗心都要化开了。就连那双冰冷的墨眸之中,都染上了浓浓的笑意,静静看着她这一番表演。

“陛下,为什么这些人会选在这个时候动手。”既然这群人蛰伏这么久,说明他们耐心极好。那又是什么促使他们无法再龟缩下去了?!

难道……

谢晏和的眉尖微微蹙了起来,她的桃花眼里飞快地掠过一道冰冷至极的寒芒。

打草惊蛇!这些人一定是在人前不小心暴露了行踪,唯恐被陛下顺藤摸瓜,心虚之下,才会选择铤而走险!

东宫的嫌疑这下可以彻底排除了。

魏津身为储君,底下又没有和他竞争的兄弟,他大可不必这样急躁。毕竟一旦背负上“弑父”这样的罪名,不仅这辈子都会洗不清,史书上面还会留下十分浓重的一笔。

那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