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诏狱(1 / 1)

凰权至上 南州花主 234 字 2020-09-02

沈法兴直接愣住。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谢禹一家是在返回祖地的途中被人截住,谢禹抵抗时还被斩断了右手。

沈法兴一开始还以为这是陛下的手笔。原来这些人竟然是雍和县主派去的。难道这雍和县主还有未卜先知之能吗?!

“如此说来,谢国公谋逆,县主您早就知情了吗?”

谢晏和闻言,似笑非笑地扫了沈法兴一眼,清婉、柔美的嗓音含着淡淡的讥诮:“沈大人也不必试探我的口风。你若想知道其中的内情,不妨去问陛下。”

谢晏和从宫嬷嬷的手里接过魏昭赐给她的令牌,弯唇浅笑:“沈大人,我要见谢禹。想必这个要求你应该不为难吧?”

沈法兴还真觉得为难,他吞吞吐吐地说道:“这……这谢禹是朝廷钦犯,县主您和谢禹又是堂兄妹,下官需要上报陛……”

谢晏和将“受命于天”的龙纹玉牌套在食指上,悠悠地晃荡着。沈法兴成功的噤了声。

“县主,下官在前面引路,请县主随我来。”沈法兴一脸无奈地说道。

“识时务者为俊杰。沈大人放心,我一定会在陛下面前为你美言几句的。”

谢晏和伸出纤纤玉指,一点点抚平裙摆上面的折痕,这才不急不缓地起身,她平静地说道:“沈大人带路吧。”

诏狱的入口处直接设在了后衙。谢晏和是第一次踏足这样的地方。

沿着一条窄窄的通道下去,两边只有幽暗的蜡烛照明。宫嬷嬷唯恐谢晏和有个磕碰,每下一级台阶,都会不由自主地握牢谢晏和的手臂。越往里走,里面的环境就越潮湿,甚至还能听到脚步的回声。

这座诏狱是当今陛下登基之后重新修建的,看守的侍卫全部都是当今陛下以前的亲军。一般进了这里的人,就是真的插翅难逃,就连寻死都是求告无门。

“冤枉!冤枉!我要见陛下!”谢晏和刚把台阶走完,还未踏进监牢,耳边便传来一声极为凄厉的嚎叫,歇斯底里的声音透着一股绝望和疯狂的味道。

“县主……”宫嬷嬷一脸担忧地握紧了谢晏和的手臂,温声道:“这个地方阴气太重,您有什么话不妨交待给奴婢,奴婢替您去问谢禹。”

果然是没有见识的内宅妇人,人还没有走到囚室里,光听着囚犯的声音就能吓成这副样子。

沈法兴敛去眼底的得意和讥讽,一副为谢晏和着想的语气:“县主,您身边的嬷嬷说的对。这样污糟的地方,县主就不必进去了。万一让县主受了惊吓,陛下怪罪,下官可担待不起啊。”

沈法兴的阴阳怪气并没有让谢晏和的情绪产生半分的波动。至于他言语间的恐吓,谢晏和更是没有放在心上。

谢晏和昨夜里刚杀过人,长剑从那婢女身上抽出来的时候,剑尖还在淌着血,而那婢女更是一副死不瞑目的神情。连亲手杀人都经历过了,眼前阴森的诏狱已经无法再让谢晏和感到畏惧。

谢晏和没有理会沈法兴的话。

她温柔地拍了拍宫嬷嬷的手臂,动作里充满了安抚的意味。谢晏和轻笑道:“嬷嬷不必担忧。我手上的令牌是陛下所赐,有真龙护身,一般的邪佞不敢靠近。”

帝王之威,的确能够让诸邪不侵。宫嬷嬷略微松了口气,她担忧、畏惧的目光渐渐转为了坚定:“是老奴见识短浅,让县主和沈大人见笑了。”

沈法兴闹了个没趣,他摸了摸鼻子,冷嗤一声,走到前面带路。

“参见大人。”囚室里的牢头迎了上来,在看到沈法兴后面跟着的女眷后,目光里透出几分疑惑:“大人,这几位是……”

沈法兴淡淡说道:“不该问的别问。”

牢头神情一凛,尽管觉得这位被老嬷嬷扶着、头上戴着幂篱的女子有些奇怪,但有了沈法兴的警告,他连忙收回了视线,恭敬地避让到了一旁。

沈法兴目光望向牢头,在看到他衣服上的血迹时,心中一动,问道:“你刚刚提审了犯人?”

“回禀大人,下官刚刚提审了丙字房的犯人,他受刑不住,人已经晕了过去。”

“丙字房?是谢国公世子吗?”沈法兴的视线看似集中在牢头的身上,眼角的余光却一直在关注着雍和县主的反应。

“回禀大人,正是谢国公世子。”牢头不解其意。提审谢国公世子,这不是沈大人临走之前的吩咐吗?怎么沈大人如今却像是忘记了。

但这些贵人的想法牢头可不敢妄自揣测,更不敢出言提醒。在答完沈法兴的话后,又恢复了沉默之态。

“带本官去丙字房。”沈法兴吩咐。

“是,大人。”牢头闻言,连忙跑到前面引路。

谢晏和跟在沈法兴后面,慢吞吞地从第一间囚室走过。

走到第三间囚室时,一个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男人冲了过来,双手伸到了铁栅栏外面,高声疾呼:“陛下!我要见陛下!老臣冤枉啊!老臣冤枉!”

宫嬷嬷吓了一跳,即使明知道囚犯无法走出这间囚室,仍是第一时间挡在了谢晏和的身前。

牢头见状,手里的铁棍直接挥向了犯人。“咔嚓”一声,铁棍打在犯人的手臂是,沉闷的空气里响起让人头皮发麻的骨裂声。

那人顿时发出一声震天响的惨嚎,抱着自己的胳膊不断打滚。

牢头阴沉的面孔浮上了一丝冷笑,对着手下的狱卒吩咐道:“去警告这些囚犯,让他们住嘴,莫要惊扰了贵人。”

有了牢头的这一手杀鸡儆猴之后,这一路上都很安静。

谢晏和强忍着诏狱里令人作呕的腥臭味,默默跟在沈法兴身后,鞋底上传来一阵黏、腻的感觉,也不知是踩到了什么。

谢晏和只好不断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她想:可惜了身上穿的这一身裙裳,这还是魏昭让宫人给自己准备的,回去之后,必要烧了去秽气才好。

走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沈法兴率先在一间囚室前停了下来,他回头望向雍和县主,语气恭敬:“县主,谢禹就在这间囚室,人还昏迷着。至于他的妻小,关在另一个地方。”

谢晏和随之走了过来,在看到草堆上面躺着的蓬头垢面、一身污血的男人之后,清亮的瞳孔顿时缩了缩。

“沈大人,可有法子把谢禹叫醒?”

“当然可以。”沈法兴一直在仔细地观察着谢晏和脸上的神情,在发现谢晏和看到自己堂兄的惨状之后,眉眼都没有动一下。沈法兴的四肢百骸顿时窜上一股彻骨的寒意。都说最毒妇人心。雍和县主这心肠真够硬的。

“把门打开。”沈法兴越发觉得谢晏和不好得罪,他高声吩咐狱卒。

不必牢头吩咐,守门的狱卒自然认出了沈法兴,连忙取下身上挂着的钥匙,插进锁眼里。

“咔嚓”一声,铜锁落下,两个狱卒推开大门。

其中一个拿起囚室里的一桶冰水,“哗啦——”一声,全部浇在了谢禹的身上。

“咳咳咳……”草堆上的男人爆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人幽幽醒转了过来。

提着空桶的狱卒狞笑道:“起来,有人来看你了。”

谢禹闻言,十分艰难地转动了一下眼珠。

曾经玉堂金马的豪门子弟如今胡子拉碴、半死不活地蜷缩在地上,一双清隽的眼睛充满了空茫和愤恨的神色。一身乌糟糟的华服更是看不出原本的样子,变成了几道血迹斑斑的破布条。

在看到沈法兴身后跟着的女眷时,谢禹瞬间瞪大了双眼,他“咕噜”一声,从草堆上面翻了下来,落地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空荡荡的右手,嘶哑的喉咙顿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而那被纱布胡乱裹着的断口,瞬间洇出一团殷红的血迹。

“宫嬷嬷!宫嬷嬷!是你吗!”

谢晏和戴着幂篱,谢禹并没有认出她的身份。反倒是宫嬷嬷,虽然多年未见,宫嬷嬷的样貌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眼角的细纹多了几道,谢禹仍是一眼将她认了出来。

“晏和,你是晏和是不是?”谢禹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能让宫嬷嬷陪着的女眷,除了自己的堂妹,还会有谁!

“大堂兄的处境好像不太妙。”谢晏和本来也没有打算隐瞒自己的身份。

在宫嬷嬷的搀扶下,谢晏和缓步走进了囚室。

牢头见状,连忙朝着底下人使了个眼色。不一会儿,两个狱卒便搬来了两把崭新的太师椅。

牢头恭敬地说道:“两位大人请坐。”因为不知道谢晏和的身份,牢头只能胡乱称呼了一声“大人”。

沈法兴闻言纠正道:“你称呼这位女眷县主便好。”

牢头连忙改了口:“下官见过县主。”

“不必讲究这些虚礼。”谢晏和淡淡说了一句,视线落在了谢禹的身上。

谢禹先是一愣,继而脸上涌现出巨大的狂喜。

谢禹一开始还以为堂妹和自己一样,也被下到了诏狱里。如今看这些人对堂妹这么客气,想来堂妹不仅安然无恙,说不定是还是特意来救自己的。

“堂妹,堂妹!你是来救我的吗?堂哥冤枉啊!”谢禹忍着手臂上的剧痛,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朝着谢晏和的方向扑过来。

狱卒见状,连忙将谢禹一脚踢开。

“大堂兄,路上我便听到人喊冤。是不是到了这里的人,都觉得自己冤枉?”谢晏和的嗓音甜美、软糯,语气里带着闺中少女不谙世事的天真,仿佛是真的觉得好奇。

沈法兴虽然不清楚谢晏和的目的,仍是不轻不重地说道:“县主,犯人哪有不刁滑的。陛下圣明烛照,岂会冤枉忠良!”

谢晏和微微一笑,不仅没有让沈法兴觉得下不来台,反而一副十分赞同的口气:“沈大人说的是,可能有些人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谢禹头脑有些发晕,他怎么觉得谢晏和并不是来救自己的。“堂妹这是什么意思!我在这里受苦,堂妹你难道无动于衷吗?!”

谢禹将谢晏和当成了唯一能够抓住的救命稻草,他冲着谢晏和大声质问道。

闻言,谢晏和慢吞吞地说道:“大堂兄,看到你这副惨状,我又怎么会无动于衷呢?”她翘起唇角,甜糯的嗓音透着一股子欢快的味道:“我分明开心的很呢!”

谢晏和话音一落,便是沈法兴都怔了一怔。看来雍和县主和谢国公世子的关系并不怎么好啊!

沈法兴暗想:这些世家大族里的龃龉就是多,不像自己家,人口简单,和睦喜乐。

“谢晏和,你还是人吗!看着堂兄受苦,你竟还在一旁说风凉话!你不能因为嫉恨祖母,就迁怒我这个堂兄吧!”谢禹呆了一呆,他自认没有得罪过这个堂妹的地方,唯一的可能,便是谢晏和对祖母不满,迁怒于他这个堂兄了。

“恰好,这也是我要问大堂兄的话。”谢晏和的唇角逸出一丝冷笑,她移步到谢禹的面前,一副居高临下之态。

“大堂兄,九年了,我父亲走了九年了。这九年来,你晚上能睡得着吗?”谢晏和的嗓音像是长白山上终年不化的冰雪,寒光凛冽。

谢禹瞳孔一缩,腮帮上的肌肉不由颤了颤。

谢晏和后退了一步,如果不是被宫嬷嬷扶住,险些站不稳。她切齿一笑,带着恨意的目光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仿佛能将头上罩着的幂篱给灼透:“你果然知道!果然是你害死了我父亲!”

守在谢晏和旁边的沈法兴愣了愣。雍和县主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先靖平侯不是为陛下挡箭而死的吗?

沈法兴没料到今日自己还能够听到这样的秘辛,眼睛一眯,顿时竖起了两只耳朵。

“堂妹这是什么意思?二叔护驾有功,为陛下挡箭而亡,是为国尽忠,二叔怎么可能是我害死的!”

谢禹不敢去猜谢晏和是不是从哪里听到了什么风声,他按下心虚,强自辩解道。

“大堂兄,你以为你的右手是怎么没有的?”谢晏和轻笑一声,幽幽说道:“是我吩咐谢家的侍卫剁了你的手,也是我吩咐谢家的侍卫半路截杀你,大堂兄现在还心存侥幸吗?”

“贱人!”谢禹脑子里面“嗡”的一声,只听清楚了谢晏和最前面的一句话,他嘶吼着朝谢晏和扑过来:“你这个心肠歹毒的贱人,竟然敢剁掉我的右手,我和你拼了!”

一直跟在谢晏和的身后像是一个隐形人一样的朱雀闪身来到谢晏和的面前,飞起一脚,直接将扑过来的谢禹踹成了一个滚地葫芦。

谢禹顿时倒退出去两米远,一直撞到了囚室的墙上面,这才停下了去势。

谢禹的喉咙里面溢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嚎,整个人蜷缩在地上面,一动不动了,可见朱雀这一脚的力道。

沈法兴眼睛里更是露出了浓浓的惊疑之色。

跟着雍和县主的这个丫鬟,竟然会有这么干净利落的身手。可怕的是,从雍和县主来到后衙,包括到诏狱的这一段路,自己都将这个低眉顺眼的丫鬟忽略了过去。

可是现在,在这丫鬟抬脚踢人的时候,便一下子有了存在感。自己明明与她隔着好几步远,她身上充斥的那股淡淡的杀气仍是让自己感到汗毛倒竖。沈法兴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丫鬟很像是青龙卫的人!

只是,青龙卫何其珍贵,陛下怎么会安排这么厉害的一个丫鬟到雍和县主的身边呢?还有那块代表着陛下亲临的玉牌!沈法兴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谜团之中,明明线索就在手边了,可他却总是抓不住。

就在沈法兴走神的功夫,谢晏和望着地上犹如死鱼一般的堂兄,一双桃花眼里寒芒闪烁,

她不无嘲讽地想到:这便是谢家的长孙,让自己的祖母甘愿牺牲另一个儿子也要维护到底的大房,从上到下都是污浊不堪!平时看着谦谦君子、光风霁月,真要遇到事情了,还不如个江湖上的游侠,软弱的不像是个男儿!

不,她想错了,一个连自己的至亲都能够出卖的人,明明就是禽兽不如!

“堂兄,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一定要想好了再回答。你若答得不好……”

谢晏和一声冷笑,甜美的嗓音在这湿暗的囚室里面显得尤为阴森和恐怖,她慢条斯理地说道:“你若答得不好,我便一根根切掉你的手指。”

“蛇蝎毒妇!你这个蛇蝎毒妇!”谢禹喃喃说道。

“朱雀!”随着谢晏和的一声命令,朱雀“刷”一下抽出腰间缠着的软剑,寒光一闪,谢禹左手的大拇指咕噜噜地滚了下来。

“啊……”谢禹喉咙里发出一声尖厉的惨叫,囚室里的的人也跟着头皮一麻。

这些狱卒包括沈法兴在内,都是见惯了血腥场面的。可是他们没有想到一个娇滴滴的女子也会这样心狠!这还是自己的亲堂兄,一声招呼都不打,剁了右手还不够,就连左手的手指也要剁掉。这份心狠手辣,便是七尺男儿也难以望其项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