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这也不光是个比喻。

李振生尽心尽力地陪酒，不光为杨卫成，也为老郑。

他是老油条，自然晓得老郑的厉害。这一顿酒吃下来，他累得精疲力竭。

酒席散尽，大家各回各家，李东喝太多，被工人们架着送上公交车。

沈怡不放心，便跟杨卫成一起去酒店，打算安顿好李东再回住处。

公交车上人不多，司机还很厌烦上来个醉汉，弄的车内臭烘烘的。

杨卫成索性把李东安置在最后排，任他躺着或者趴着。自己则和沈怡一起，坐在靠车门的位置。

“今天吃的嗨吗？”杨卫成问。

沈怡不解地问：“嗨？”

“哦，就是吃的开心吗？”杨卫成一拍脑门，最近偶尔会忘记，自己已经穿越到几十年前这件事。

沈怡嘴一撇：“没什么嗨不嗨的，不喜欢和一群老爷们儿一起吃饭，太闹腾了。”

她倒是现学现卖。

杨卫成乐的不行，越发觉得这姑娘可爱。

“你笑什么？”沈怡又红脸。

“没啥，对了，今天的事儿对不起啊！”杨卫成道。

沈怡一愣：“什么意思？”

车子晃动着，杨卫成笑道：“今天在酒桌上，你配合我啊！”

“配合？”沈怡懵了。

车子继续晃动，她感觉杨卫成的侧脸有点迷幻。

杨卫成意识到自己可能让她误会，又想到老家那个林依依，便起了兴，跟她解释起来。

“今天不小心亲了你的手背，你得原谅我，不这么做的话，李振生他弟弟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你也看到了，那就是块狗皮膏药。”

“呵呵，所以，一切都是假的？”沈怡淡淡地笑。

杨卫成认真脸，点点头：“对啊，我们是哥们儿嘛，互相帮助是应该的。我帮完你，你也该帮我了吧？”

“我帮你什么？”沈怡其实想说，我帮你个阎王殿里的大头鬼，又觉得这样不太好。

“我家里也有一位朋友，我们……”

杨卫成把林依依的事大概说了一番，最后恳切地说：“能陪我演一场戏么？”

沈怡深吸一口气，转过头，看向另一边的车窗：“我就给你这么随意的感觉吗？”

“啊？”杨卫成一愣。

“我一个姑娘家，恋爱都没谈过，你随便亲我的手背，还要我陪你说谎骗人，假装女朋友。你有没有想过，将来我怎么面对自己的丈夫？”

沈怡成功地勾出杨卫成内心的愧疚感，他低头不语，暗道，我唐突了，这毕竟不是后世啊。

“那……”杨卫成准备道歉。

“你若喜欢我，就认认真真跟我在一起。若不喜欢我，我们就只做普通朋友。至于今天的事，你得给我精神损失费，不多，20元吧，算在这个月的工资里。”

沈怡一板一眼的样子，让杨卫成惊讶又想笑，但他拼命忍着。如果这会儿笑出来，大概会被沈怡从车窗里扔出去吧？

“好吧，对不起。”杨卫成叹口气。

沈怡没有看他，眼睛酸酸的。

回到酒店，帮助杨卫成安置好李东，沈怡便要回自己住处。

临走前，她很认真地对杨卫成说：“老板，你有时间的话，去看看若橘吧。”

称呼突然改变，口气还有点生硬，杨卫成知道，自己这次把沈怡得罪大了。

“好吧，她怎么了？”

其实今天杨卫成也邀请了姚若橘，但电话打到他们厂收发室，却被告知姚若橘不到下班不能出厂。

“你自己去不就知道了？”沈怡扭身离开。

杨卫成耸耸肩，回头一看李东正准备呕吐呢，赶紧把垃圾桶递给他。

礼拜六一早，杨卫成便买了小笼包，买了点水果和小蛋糕，拎着去往两个姑娘的出租屋。

现在姚若橘和沈怡合租，他感觉心安许多。

路上，他一直在练习，待会儿遇到沈怡该怎么打招呼。

毕竟上次的事之后，他心里很愧疚，见面肯定尴尬。

结果到了出租屋，居然只有姚若橘一个人在家，一问才知道，沈怡昨晚就回家去拿东西了。

“真奇怪，她以前回去拿东西，从不在家里过夜的。”姚若橘一边泡茶一边说。

“那只好我们俩吃小笼包啦！”杨卫成道，“我可是买了三人份的。”

“没得事，我能吃。倒是你，眼大肚皮小。”姚若橘端了茶杯过来，笑眯眯地说。

杨卫成本来想请她做自己的临时女友，但想起那天沈怡的事，还是算了。

尽量少回家，少去和林依依见面，时间久了就好了吧。

两人喝茶吃包子聊天，杨卫成问她在工厂做的开心么，毕竟是临时工。

“开心啊，就是有人黑烦。”姚若橘在杨卫成面前，乡音越来越浓。

“怎么了？”杨卫成问。

“一个街娃儿，也在我们厂里头上班，好像还是正式工。非要我跟他耍朋友，好烦。”姚若橘轻描淡写道。

“这还了得，改日我去找你，顺便解决一下这个问题。”

心头烦恼和杨卫成说完，姚若橘便已经感觉轻松不少。听他这么说，更加开心。

“那就下礼拜二嘛，下午我们五点二十下班，那家伙应该也会在的。”姚若橘道。

“好，不见不散！”杨卫成和她约定。

不知不觉一上午时光过去，杨卫成告辞离开。

之后的几天，他和李东一直忙着国库券的事，这钱相对来说赚的容易，但是明显没有刚开始的时候来钱猛了。

周二下午五点半，杨卫成准时出现在纺织厂门口。

这家纺织厂规模相当大，大门气派壮观。

下班铃一响，工人们便像潮水一样涌出来。

杨卫成还是准确地将姚若橘，从众多女工中一眼认出。

“若橘！”他隔着马路就冲姚若橘挥手。

可惜那时姚若橘正跟几个工友有说有笑，走在一起，看来人缘不错，压根没看到他。

“算了，我去买包烟先。”杨卫成走向旁边的代销店。

“若橘，我们走啦，再见！”

“再见！”

和相熟的工友分手后，姚若橘忍不住四处张望，寻找杨卫成的身影。

没找到，她心里好一阵郁闷。

“说好的要来，怎么会爽约呢？”姚若橘推着自行车，慢腾腾地往前走。

一个人忽然跳到她车头前拦住：“哟，姚若橘，这么巧！”

那是个穿着喇叭裤，留着长头发的家伙，一张嘴，便是一口烟臭。

姚若橘眉头紧锁：“李浩剑，麻烦你让开！”

“嘻嘻，你说什么？我有点听不懂。”李浩剑嬉皮笑脸道，“上次我跟你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啦？”

“没可能。”姚若橘斩钉截铁道。

前不久，李浩剑当着工厂许多人的面，跟她示爱，被人起哄。他给了姚若橘三天时间考虑，今天正好第三天。

姚若橘当然不会答应，她对李浩剑，哪眼看哪眼够。

“没可能，怎么会没可能呢？”李浩剑笑嘻嘻道，“我是男人，你是女人，男人爱女人，天经地义呀！”

他就是个癞皮狗，和姚若橘认识的另一条癞皮狗杨卫成，截然不同。

姚若橘甚至有点好奇，为什么同一个物种，不同人就能演绎出不同的感觉呢？

“麻烦你让开！”

姚若橘又羞又气又无奈，厂门口人来人往，李浩剑这样抓着她的车把手，让她很难做人。

她已经很用力地挣扎，但是一个女孩家哪有男人力气大呢？

反倒是姚若橘越生气，脸越红，李浩剑就越喜欢她。

啪！

李浩剑正嬉皮笑脸，突然后脑勺被人狠狠抽一巴掌，火辣辣的疼。

他大叫一声，捂着后脑勺回头看去，只见一年轻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你打我？”李浩剑忍不住道。

“居然还有这种诉求，好吧，我就成全你。”杨卫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