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就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干巴巴你瞅我我瞅你。

杨卫成是结结实实被狗蛋这小子的话语打动了，这可是真爱啊。

充满真爱的家庭里成长的孩子，不管这个家是贫是富，都将是这个残酷世界的一笔财富。

“哥，我说的话你听到了吗？”狗蛋追问。

杨卫成点头，旋即摇头：“什么呀，我喜欢你们俩，但不是那种喜欢，所以你放心。第一，我不会成为你姐夫，第二，你姐姐以后嫁了人也绝对不会被人抛弃的。”

说完，杨卫成继续打扫卫生。

我是一个清洁工，情节本领强，我要把那老房子，扫的洁又净！

狗蛋毕竟年纪小，把杨卫成这番话翻来覆去地品，最后也没品出个啥名堂来。他只记住一点——杨卫成喜欢他们。

对，他说喜欢他们，那就是也喜欢姐姐咯？真是太好了，狗蛋想，我还挺喜欢这个哥哥的。

他屁颠屁颠跑去找阿弟，彼时阿弟正弯腰在井旁洗碗。狗蛋扯了扯姐姐的衣襟，叫道：“老姐老姐！”

阿弟头也不回地问：“干嘛啦？”

“他说喜欢你。”

咣当！

奶奶家唯一一只完整的瓷碗打个粉碎。

阿弟脸憋的通红，腾地直起腰转过身，盯着狗蛋问：“你说什么呀？”

“哥哥啊，他说喜欢你！”狗蛋指着堂屋对姐姐说。

阿弟震惊不已。

噗通、噗通！

她的心脏一直在乱跳，好几次她都误以为要冲出嗓子眼了。

脸也是发烫，手心脚心都在冒汗。

这怎么可能呢？才刚认识而已！

羞耻感，让阿弟心生怒气，并把这股怒气发在弟弟身上。

她毫不客气地拧住弟弟的腮帮子：“不许胡说，再乱说，嘴给你扯烂！”

“啊哟喂……”狗蛋疼的直叫唤，“姐我错了。”

杨卫成其实听到狗蛋的惨叫了，就是假装没听到。

刚才这小子冒出的那一番话，已经把他震惊到无以复加。

算咯，这趟浑水，别趟为妙。

阿弟和郑琼妹一样，都是农村淳朴的女孩子。

她们心思单纯，值得这个世界对她们温柔和善待，杨卫成才不想做罪人嘞。

用一顿苦力付清饭钱，杨卫成便去找姐弟俩，打听他们的堂伯李云祥住处。

“你别找他了，找到也没用。”阿弟气呼呼地说。

“怎么？”杨卫成好奇地问。

阿弟道：“他整日不是醉生梦死，就是在赌桌上胡混。现在全村都找他，他早躲老鼠洞里去了。”

杨卫成注意到，阿弟语速飞快，好像抢着说话一样。

实际上，阿弟只是用加重的口气，来抵消掉在杨卫成跟前的窘迫和怒意罢了。

这个没经历过什么男女感情的农村姑娘，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然而这一切，都是她亲弟弟的功劳。

杨卫成就这么被阿弟记恨了一阵子，着实是冤枉。

不过虽然阿弟拒绝告诉他李云祥的住处，狗蛋却是个小叛徒。

狗蛋认为，既然这个哥哥早晚是自己家的人，那么告诉他也无妨。

等姐姐背过身去后，狗蛋偷偷告诉杨卫成堂伯家的住址。

杨卫成很高兴，摸了摸他的脑壳，又塞给他一把糖果。

狗带慎重地把糖果揣好，下午便发给自己的小伙伴们，并宣扬这是未来姐夫给的喜糖。

于是一波绯闻，便乘着几个孩子的歪风，一路吹遍凤尾村。

杨卫成一直到离开，都不知道自己还留下这么一段情缘。

当然了，后面狗蛋屁股差点被他爹打烂的事，也都是后话。

却说杨卫成得知李云祥住处之后，便跑去找人。

果真，李家大门铁大统领把门，他一直呆到晚上七八点，也没守到人。

南粤夏季，乡下蚊虫极多，杨卫成差点被咬到妈妈都认不出来的地步。

“咝！tnnd，连蚊子都跟老子作对蛮？”他挠完前胸挠后背，动辄扯的伤口疼，最后实在撑不住，便决定打道回‘府’。

小车里虽然闷热，好歹能躲避一下蚊子。

他刚准备转身离开，忽然看到不远处，一条身影鬼鬼祟祟地走来。

杨卫成心一动，暗道，这该不会就是李云祥吧？

狗蛋给他详细描述过李云祥的容貌特征，尤其是鼻尖那颗黑痣。

可这特么是黑夜，村里又没有路灯，上哪看黑痣去？

杨卫成忽然就笑了，暗骂自己蠢。他悄悄躲在一旁看究竟，等待时机。

那人果然走到这座房子，先是东张西望，接着伸手去摸门锁。

也不知为甚么，这人故意把门锁弄的哗啦啦响，然后再东张西望。

杨卫成便有一半的把握，感觉自己等到正主了。

那人看四周没啥动静，便垫起脚，在门框上沿一直摸索着，似乎是在找钥匙。没几下摸到了，便打开门。

“李云祥！”杨卫成就在他进门之前，突然从树影里跳出来大叫一声。

那人下意识地应道：“干嘛？”

这两天杨卫成在村里溜达，跟村民接触，对这里的方言有一定的听力。

一听他这么说，杨卫成便心头大喜。

“聊聊？”他说。

李云祥先是受到惊吓，接着十分懊恼，因为他听出杨卫成的口音。

只有来自羊城福氏公司的人，才会说这么标准的普通话。

“有什么好聊的？”李云祥警惕地转过身，挡住大门。

杨卫成道：“你不聊，要么我找人来跟你聊？我想凤尾村里十户人家，有九户都很想念你吧？”

“你！”李云祥怒。

“别这样啦，大家都是男人。你天黑之后才鬼鬼祟祟地回家，肯定天不亮就要走。来，春宵一刻值千金，跟我聊聊。”

杨卫成坏坏一笑走上前，一把推开他，径直走进房里。哎哟妈呀，终于找到一个比车子舒服点的地方，可以呆着躲蚊子了。

李云祥想逃，但门已经开了，家里可有不少值钱货，便悻悻地跟进去。

宾主落座，杨卫成道：“喝点什么茶？我帮你泡？”

李云祥瞪大眼，心说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还上赶着要茶喝？

可想到人家是羊城来的大人物，说普通话的，便只好起身去泡茶。

杨卫成端着碗，吹吹茶叶沫子，喝了一口，通体舒畅。

“说吧，你把钱都弄哪了？”他单刀直入。

李云祥道：“打牌输了。”

“输给谁了？”杨卫成又问。

“要你管，难不成你还给我要回来？牌桌上输的，愿赌服输！”李云祥梗着脖子道。

杨卫成一拍巴掌，冲他竖大拇指：“说得太好了！我就欣赏你这样的傻逼……”

“什么？”李云祥一愣。

“没什么。”杨卫成道，“那你打算怎么办？欠下工人的工钱，就这么不还了？”

“你们公司那么有钱，再给点呗。”李云祥嘟哝道。

杨卫成挑起眉毛，这位爷真是让他开了眼，原来人的脸皮可以这么厚。

他坐在李家堂屋，环顾整个房子，屋子里居然还有台黑白电视机。家居摆设，在这年代的农村，也绝对是顶尖水准。

看样子，这位包工头日子过的挺滋润。

哎？有点奇怪，李云祥四十大几，又能赚钱，不该是单身汉吧？可在这屋里，他没看到半分有女人生活过的痕迹。

杨卫成摸着下巴，心里分析：“要么这老头死老婆了，要么，他老婆孩子都不在村子里住。”

哎，阿弟和其他村民，都只顾着撒怨气，也不肯给他把情况说的再明白点，看把杨卫成给整被动了吧？

“这也不是不可以。”杨卫成道。

李云祥吃惊地抬起头看他，原本是一句无赖之词，竟然有希望成真？他内心开始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