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小镇，原本是那样的宁谧，被大哥大土里土气的嚎叫声给打破。

杨卫成下意识想要看来电显示，可看到的却是黑不溜秋的数字键。

“切，忘了，已经被雷劈穿越了。”

他不爽地嘀咕着，接通电话。

“喂，哪位？”

听筒里传来李东焦急的声音：“卫成，依依不见啦！”

“什么？”杨卫成吃惊道，“去哪了？”

“我特么怎么知道啊！”

看样子事情挺严重，因为李东很少用这种口气和自己说话。

“你在哪呢？”杨卫成问。

“在我姐这呢，你快来啊！”

挂断电话，杨卫成加快脚步，先是快走，后是小跑，再后来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回李萍家。

满头大汗地冲进李家门，杨卫成就看到李萍抱着孩子坐在院子里低声地哭，弟弟妹妹也在，李东则焦急地转来转去。

“哎东哥你别转了，我头都晕了。大哥，你回来啦！”杨玉娜先是埋怨李东，看到杨卫成，顿时两眼一亮，咚咚咚跑上前抱着他手臂。

在小姑娘眼里，大哥是无所不能的孙悟空，只要他在，所有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杨卫成摸摸妹妹（小姑）的头发，也没功夫跟她多说话，只问李萍和李东：“到底咋回事啊？”

“今天不是休息么，我就带着孩子在家午睡，睡觉的时候，依依也在。等我们娘俩醒来，发现她人已经不见了。”李萍哭着说，“东西都带走了。”

杨卫成一听，这麻烦了，东西都带走，那是下定决心要离开此地啊。

可他知道，林依依在老家，已经没什么可依靠的亲人了。看她表哥徐强那熊样，就知道其老家环境对她得多糟糕。

这年月，交通不如前世发达，打工的地方也没那么多，她一个姑娘家能去哪？

杨卫成抹去额头的汗水，冷静地思考了几分钟。

“可怎么办啊，依依一个人，身上也没多少钱。”李东像个猴子似的转来转去，气得杨玉娜故意踩他一脚。

“哎哟，你踩我干嘛丫头！”李东穿着人字拖，大拇指被踩痛，抱着脚跳。

杨玉娜道：“东哥你老实点不行吗？我真的晕。”

李东这下老实了，可仍在嘀咕。

杨卫成倒是在这几分钟时间里，想出一条思路来。

“李东，你跟我出去找人，电话给他们留着。娜娜、卫宁，你俩在这里呆着，陪李萍姐，咱们有任何消息，电话联系。”

安顿完后，杨卫成便拖着李东出门去找人。

漆黑的夜空，小镇路灯也没普及，大部分地方是黑黢黢的。

两人走得急，连手电筒都没带，深一脚浅一脚地奔波在路上。

“等等我啊卫成！”李东追不上杨卫成，边跑边喘粗气，终于跑不动停下来，扶着墙上气不接下气地喊，“光这么跑没用，咱又不知道她在哪。”

“就是不知道才找啊！”杨卫成停下来，回头道。

李东一脑门黑线：“都没个头绪，无头苍蝇似的乱撞吗？”

“笨蛋，你觉得我是那种人吗？跟我来就对了！”

李东只好深吸一口气，跟上杨卫成的脚步。

两人跑到镇口，那里有两家破破烂烂的小旅馆。

旅馆藏在巷子里，若不是本地人，真不容易找见它们。

杨卫成一家家地敲门询问，终于在第二家找到林依依。

当两人敲开林依依房门时，别说她，就连李东都倍感吃惊。

刚才他们一直着急寻找，但李东并不觉得林依依会在这种劳力们住的旅馆住。何况，她是铁了心要走，怎么会在镇子上逗留一夜呢？

既然觉得杨卫成不可能找到，自然也没有询问的必要。但事实打了他的脸，也让他更觉得神奇——杨卫成这小子，脑瓜子太灵活啦。

“你们……”林依依吃惊地退了一步，门内传来一个女人惊叫声。

“啊呀，怎么是男人，快关门，我都脱衣服睡觉了！”同住的客人责备道。

林依依赶紧走出来，随手带上门，和两个人在走廊里站着。

她低着头不敢看杨卫成的眼睛，像个做错事的小朋友，两只手交错，十根水葱似的手指紧张地纠来缠去。

“为啥？”杨卫成问。

林依依道：“我想出去闯一闯。”

“闯什么？”杨卫成说，“跟着哥哥们闯不好吗？”

其实林依依年岁比他俩都大，但两人一直厚脸皮地以哥哥自居。

“我想自己闯。”林依依倔强地说。

杨卫成凝视着她：“所以就是不管不顾，从家里跑出来？路在哪里？做哪一行，你想过吗？”

林依依摇头。

“去哪里，你想过吗？”

这次林依依答上来了：“我要去舟市，那里机会多。”

和清水镇比，舟市真的是个超级大都市。

“好，就算你去舟市，今天也没车了，与其住在这里，不如回家去，明天买了车票再走不迟。”杨卫成说。

李东猛点头。

“我不。”林依依道，“我不想再让你们费心了……”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呢？”李东无语，“我们是一家人，费心点怎么了？”

刚好有个醉醺醺脏兮兮的男人走过，还色眯眯地看了两眼林依依。

李东一举拳头，恶狠狠骂了句，那人才赶紧走开。

“娘希屁，你看这都是什么地方嘛！”李东愤懑地说。

杨卫成悄悄扯了扯他胳膊，那意思别吓到人家。

林依依不说话了，杨卫成知道，这是她暂时屈服的表现。

“进去收拾东西，先退房回家，一切等明天再说吧。”杨卫成道，“如果你想去舟市，正好我也要去，咱俩做个伴。”

林依依心烦意乱，我躲的就是你啊卫成。

但她拗不过这两人，最终还是跟着回家去。

李萍、李东和杨卫成三个轮流看她一夜，怕她半夜再跑掉。

晚上交班时，李东悄悄问杨卫成：“卫成，你咋知道她住进小旅馆呢？”

“笨蛋，去县城、市里的最后一班车，下午3点就收班了。那时候，她还和李萍姐在一起呢。没车，她难道走着去？不住旅店，难道睡桥洞？”杨卫成道。

“哦～”李东一拍脑壳，“我真是太笨了。”

“你不是笨，是关心则乱。”杨卫成笑道。

“什么玩意儿关心则乱啊，哈欠，我困死了，去睡了啊！”李东挠着屁股走进卧室，倒头便睡。

好在林依依没闹出什么幺蛾子，一觉平安到天亮。可这一晚过去，林依依也没改变想法，她的心态异常坚决。

李萍私底下问她：“傻妹妹，在家呆着多好啊。这里有我，有李东，还有卫成，你小侄儿。你为啥一定要离开我们？难道你舍得我们嘛？舍得卫成嘛？”

“嫂子，我当然舍不得你们，可我在这里，永远都是一根附属的藤蔓。卫成他正在长成一棵参天大树，以后需要的是互相依傍的另一棵大树，而不是缠绕他的藤。我要走出去，也变成一棵树才行。”

李萍并不理解林依依的话，什么树啊藤啊的，和他们的感情、未来有关系吗？

但李萍也知道，自己无法改变林依依的决定。她做了些吃的给这个倔强的姑娘带上，叮嘱同行的杨卫成一定要照看好她，这才依依不舍送他们去车站。

客车驶离车站，清水镇慢慢被甩在身后。林依依靠着车窗，心里彷徨不舍。

杨卫成倒是舒服，一上车就和别人聊天，开车后不久就开始打瞌睡，一觉醒来，舟市已经到了。

停好车，杨卫成先下去，回过头冲林依依伸手：“来，包给我。”

那一瞬，林依依差点没忍住，泪如泉涌。

她深呼吸，憋住眼泪，将包默默递给他。

“走吧，先找地方吃饭。”杨卫成一脸轻松，对即将到来的离别视而不见。

杨卫成找了个小餐馆，一人要了碗面，又给林依依买了汽水，开始吃他们的午餐。

林依依感觉自己有很多话跟杨卫成说，而且面对面单独在一起，她心里涌出无限的不舍。

饭吃到一半，她打算开口，突然外面传来一阵激烈的争执声，将小店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