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王妃(1 / 1)

经历一夜的痛苦无眠,焕焕终于在亮光透过窗户纸时,来了睡意。

等她睡醒,已是晌午。

准确说,她是被渴醒的。昨日吃了太多了蜜饯,又流了许久的泪,醒来时她觉着自己的嗓子都快裂开了。

躺在床上,她突然想起昨日跟在她身后替她拎东西的贺铩。

贺铩不是一直监视着她吗?她来了兴趣,对着屋顶大吼一声。

“救命啊!”

反正无聊得紧,逗逗那冷面冰山脸也是好玩的。

焕焕凝神闭眼,并未等来她期待地声音,也没有听见屋顶瓦片的踩动。

难不成是贺铩知道自己在玩他?焕焕在心里暗自猜想着,已没了逗弄贺铩的兴趣。

披上外衣,准备去厨房找茉娘要一碗清粥喝。

“小姐。”

玲儿端着铜盆,又进屋伺候焕焕洗漱。

焕焕知道玲儿的规矩,不让她洗漱干净是不会放她出屋的。这是从前林府的规矩,玲儿还记得很牢。

“小姐,太子殿下真的死了。宫中传言已有证据表明是那瑾妃娘娘做的。”

太子死不死,焕焕并不关心,但听见瑾妃时,她心脏一紧,沁娘的死便与谋害瑾妃有关。她很自然地,又想到了钥国皇后高芜欣,冥冥之中,觉得瑾妃陷入了谋局。

“我记得,瑾妃是二皇子的生母。”焕焕拿起桌上的冷茶,润了润喉咙,道出这一句。

“就是二皇子的生母。天下父母,皆望子成龙,何况是权倾天下的帝王家。瑾妃定是想灭太子,好让她的孩子登基。”

“传言,二皇子与瑾妃关系并不好。”

焕焕还是觉着此事有蹊跷,所有的线索都那样自然地指向瑾妃。

“那定是她早有安排,故意与二皇子疏远,东窗事发后,二皇子也好脱身。只可惜了王爷,指不定会因此受连累。”

焕焕瞥了一眼玲儿,握着茶杯的手更用力了些。自由沁娘牵出瑾妃后,接二连三发生的针对瑾妃的事儿都有矛盾。

昨夜她想了很久,她发现一个很重要的疏漏,沁娘的真实身份是如何暴露的?能躲过皇后十几年的追杀,沁娘必定隐姓埋名,藏了过往。

是谁发现了沁娘的过往,知她同已故的顺妃的关系?将她告发给了皇后,再由此牵向深宫的瑾妃。

瑾妃一定知道些什么,也许沁娘在宫里的这么多年,便藏于瑾妃宫中。才让高芜欣没有发现她。

一番线索梳理下来,只有两人,一是玲儿,二是李泽叡。

玲儿曾说,沁娘把相同的故事也讲给她听了一遍。不过昨夜焕焕有试探过她,问她知不知顺妃同沁娘的关系时,焕焕觉着她没有撒谎。

那便只剩李泽叡。

若真是李泽叡为了入主东宫,害死沁娘,她定要手刃李泽叡,为沁娘,为从前的自己雪恨!

“小姐?”

玲儿见焕焕双目无神怔怔地想着什么,忍不住唤她。暗自猜想,是不是自己提到李泽叡伤了她的心。可她确是无心之举,想到瑾妃遇难,她便忍不住担心王爷,害怕他受到连累。

“王爷他可去东宫了?”

玲儿愣了一下,未曾想焕焕改口叫李泽叡王爷了。

“半夜赶去,今早去的相府,接王妃一同奔丧。”

“噗。”

玲儿见焕焕脸上挂着奇怪又明媚的笑容,惊得不敢言语,她突觉焕焕有些恐怖。

“你说,他们现在又演伉俪情深的戏码给谁看?”

玲儿不懂焕焕的意思,她心里没有那么多计量,也无对沁娘之死的剥丝梳理。在她印象里,从王府下人的言语里,王爷待王妃应是不差。想到这,她又突然开始嫉妒起王妃来。

太子的丧事办了半月,期间李泽叡回来过几次,王妃高玉因身体原因,在王府歇息了两天后,又跟着李泽叡去哭丧。

太子的丧事办得很隐晦,没有在东宫办丧,而是找了座前臣返乡后留下的府邸进行的。

已过半月,大丧已过。李泽叡同高玉今日便会回府,这意味着焕焕顺乐的日子,到头了。

焕焕坐在铜镜前,看着左脸处那道淡淡的疤印,用指腹沾着药膏轻轻涂抹。

那日爬墙出府,她买了不少头饰,其中有一只血梅金簪,造得极为精巧。焕焕指尖扫过簪身,瞥眼看向镜中的自己,欣喜道:“玲儿,上次李泽叡派人来说,哥哥又送来了信,对不对?”

“对对对,公子又送来了书信,定是快回来了。”

“李泽叡是约的今日傍晚后湖见,然后把信给我,是不是?”

“是,王爷的确派人传信与小姐傍晚在后湖见。”

焕焕穿好衣服,束好发。才过晌午,焕焕便忍不住奔去后湖等候着。

玲儿跟在她身后,经过沁娘一事后,她便多了一个心眼。总是会在脑海里不自觉猜想许多。

这次王爷派人送口信说,要与焕焕见于后湖,将信给焕焕时,她便心有不安。但见焕焕一脸的喜悦,浑身生气,便不忍说出自己的顾虑,扫她的兴。

为预防意外,这次她特意去厨房,拿了把小巧的菜刀,刀身缠布,藏入袖中。若是王妃再要设计加害,她便与她拼死一战。

当然,玲儿一点儿也不想这样的事件发生。其中利害,不是她一个婢女能担的,拼死一战实为臆想,不过菜刀放在袖中壮壮胆子还是很好的。

玲儿的顾虑,焕焕并未没想过。只是她记得贺铩,而且她总感觉自己活在某人的注视下,而且好像还不止一人,这种感觉让她很心安。

这也是她希望李泽叡没有害沁娘的理由之一,毕竟,李泽叡有叫人保护她。

许久未至后湖,湖里的荷花都已开败。湖边浣衣的奴仆有一二,只是冷眼瞥了一眼焕焕,便又低头洗着衣服。

“嘎嘎嘎!”

湖心处游有一对鸭子,焕焕听见叫声朝那方向望去时,正见一白一翠的两鸭子,埋头戏水呢。

“看来它们真把这里当家了。”焕焕笑颜道。

“小姐…”

焕焕见玲儿欲言又止,忍不住好奇道:“怎么了?”

“我是说如果,”玲儿紧张道,“如果没有王妃,小姐会把王府当家吗?”

“不会,李泽叡利用我时,我就该明白,今生我们再无可能。即便我知道,爹爹所为确是谋逆,没有他李泽叡,林府也会被灭。只是我不能原谅的是,他骗我。”

焕焕和玲儿坐在湖边,静看湖中戏水玩乐的一对鸭,两人脸上皆有了笑意。

时间越是靠近傍晚,焕焕的心便越等得焦急。

她怕,李泽叡又骗她,怕哥哥并未来音信,更怕未来的不可预料。

王妃的出现总是带着血腥。

湖边浣衣的奴仆已渐渐离去,王府高墙外挂着一轮银白弯月,在暗蓝的初夏傍晚天空里,静谧又美好。

玲儿等得久了觉着困乏,不知何时已靠在焕焕的肩头睡着了。

“咻!”

静谧安好的傍晚,突被冷箭刺破空气的声音,打破了原有的宁静。

然后只见空中一抹黑线刺入湖心,随即焕焕听见一声鸭子惨叫。再看向那湖心时,只见白鸭小攻肥嘟嘟的身体,已被长箭刺破,鲜红的血液染红了残败的荷花瓣朵。

焕焕还未反应,又听见“咻”的一声,另一只冷箭又刺穿了翠鸭的身体。

有人在用箭射杀湖中的鸭子!

“不不不……”

焕焕看向冷箭的来处,见一白衣女子,手拿猎弓,目光凌冽,焕焕看向她时,那女子也正好神采奕奕地看着她。

“高玉。”焕焕咬牙切齿道。

玲儿早已从睡梦中苏醒,先是看了一眼神情痛苦的焕焕,在顺着焕焕的目光,看向那穿白衣拿猎弓的女人,手不自觉摸向袖中,握住缠有布条的小菜刀。

来者正是许久未见的王妃高玉。

高玉站在后湖的另一侧,一双美目似笑非笑地看着焕焕,她动作潇洒地将猎弓甩给身旁站着的侍卫。

那侍卫穿一身黑衣,手握沉剑,神情刚毅。正是贺铩。

“去,把那两只鸭子捞上来。”高玉神情悠然地用金丝手帕揩手,悠悠道,“白鸭用来炖汤,翠鸭用来做炙鸭肉,给王爷养养胃。”

这句话高玉讲得很大声,语气里藏着甜腻,只字不差地落入焕焕耳中。

看着湖心血腥的两物,焕焕眼里不知何时又盛了热泪。

玲儿抓着焕焕的手腕,试图阻止她身体的轻颤。

高玉款款地向焕焕走来,贺铩神情刚毅地紧跟在其后。

“戚妹妹可爱吃鸭肉?”

王妃高玉靠近焕焕问的第一句话。见焕焕眼含泪水,嘴角微翘。奚落道:“不过是飞来的野鸭子,妹妹也舍不得?”

焕焕齿咬下唇,痛苦含泪不答话。

“那只白鸭是小姐喂的!”玲儿怒嗔道。

高玉看向站在焕焕身侧的玲儿,不由得嗤笑,反问道:“小姐?一直不知你家小姐到底是哪家的小姐?难道是戚家?还是说姓林啊。”

“王妃。”焕焕闻言朝高玉行礼,然后才道,“今日约我在后湖,便是为了让我领略王妃超人的箭法吗?”

“不全是。”

“那请教王妃,还有什么?”

高玉冷哼一声,随即俯身靠向焕焕的头侧,在焕焕耳畔悄声道:“林焕焕,你好大的本领。”

焕焕倒退一步,怒目看着高玉。

高玉又是一声冷哼,摆了摆手,让周围的奴仆退后了些,包括贺铩。

“我姑姑竟想要你做王爷的侧妃,还不许我再伤你。你可知这是为何?倒是真的羡慕你,有如此忠心的侍娘。”

“什么意思?”

焕焕心里隐隐作痛,恍惚间明白了什么。

“呵,你会不懂?”高玉神色傲慢,又向焕焕靠近,用指腹轻触焕焕的疤印,邪笑道,“这样吧,你跪下来求我,我便把关于沁娘被害的一切缘由,通通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