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恶龙(十五)(1 / 1)

九翼天龙5

这个声音

李簌愣神之际,险些被一招浪涛击中, 南月回眼疾手快, 掌风一带, 将他扯了过来。

南月回道:你干嘛,这种时候发呆?

李簌:是我大意了。

浪涛过后,陌生的女声幻出身形, 声音似有焦急:先生,对不起,没有听你的话。

李簌心底一沉,心中的怀疑变成了肯定。

南月回察觉李簌的情绪变化,忽觉这其中不简单。

李簌竟然还能认识小姑娘家?

少女身形具现,青衣白里,双腕裹轻纱, 在风中微微晃。银发披肩, 头上竟有一对绯红鹿角, 上头缠着青色的缎带, 垂落于两侧。青色的绣花鞋下,点点青色火星似潺潺涓流微动。

右眼角下, 一点红花。

妖怪。

众人一见, 即刻得出结论。

南月回更是迷惑了。

李簌不仅认识个姑娘家, 竟然还是个妖怪?

堂堂钟山烛阴派的掌门人,素有朝夕君子之称的李簌, 若是被那些道貌岸然的各家道门知晓, 还不晓得要怎么数落起他来。

只听李簌毫不避讳地说道:姑娘多虑了, 在下所言不过是在下的想法,姑娘自是有选择行动的权力。

少女脚底踏风,眨眼间便出现在李簌跟前,清秀可人的小脸透露着因害怕还慌张的神色,看着尤为惹人怜爱。

对不起,我知道先生你是为了我好,但是我还是来了。

李簌安静了片刻,轻叹一声:你为何知晓他的意图?

不等少女回答,不知火一阵朗声笑道:她自是知晓。

少女转身警告地盯着他,可不知火却视若无睹,继续道:想来朝夕君莫不是不知,你眼前这位小女孩,可是妖王之女呢。

李簌心底惊诧,不形于色,只是淡淡地看了眼女孩。

少女担心地看着李簌,忙解释道:先生,我不是故意不告知您我的身份的,只是当时情况紧急,为了救您,事后您伤愈后也匆匆离去,我才没有来得及

南月回听着听着,吹了个口哨。

谷梁君昱心中又惊又懵,看了看身旁的汤杏。

汤杏对他使了使眼色,食指放于唇前,嘘&;dash;&;dash;

谷梁君昱茫然地眨眨眼,挥了挥长剑,忙着清理海龙结界所生祸乱。

心底不由地还是有些好奇关于李簌的事。

毕竟师傅还是第一次和一名女子好像关系匪浅的样子

李簌淡淡地看着少女,久久未接话。

少女似乎更是焦急,茫然无措地目光却扫见他剑穗上的铃铛,突然欣喜道:大哥哥你一直带着,看到你带着我就放心了。

???

几人都朝着少女的目光看去,一眼便见到李簌剑穗上的铃铛。

山薏等人不知,但南月回与谷梁君昱还不知吗?这铃铛从李簌自钟山之巅后失踪再出现,便一直戴着了。

对李簌而言,这把尽忘何其重要,堪比生命,怎会随随便便将这种没有必要的累赘之物加上去。

如今听少女所言,这铃铛定是她的了。

谷梁君昱侧着脑袋,一边施展招式,一边忍不住感叹:师傅竟然

汤杏凉飕飕低一句话刺过来道:只准你谈恋爱,不准你师傅情窦初开?

谷梁君昱:

杏儿为何一直在怼他

谷梁君昱想着,便委屈道:杏儿,我可是做错了什么吗?

没有。汤杏答得干干脆脆,只是,有一点点烦躁罢了。

汤杏心烦意乱,她不仅烦这条深海恶龙比她想象的强大,自己的灵力减退超出她的预估,更烦躁的是,负责去解除封印释放这条龙的赫萝如今不知去向。

若只是普通的灾兽,她倒还可以安下心来,可如今见识到这条龙的实力,还是沉睡中的实力,她越想越焦急。

谷梁君昱似乎能看透她的心思:杏儿是在担心赫萝吗?

恩汤杏点头,赫萝的性子,怎会舍得离开我分秒,除非不得已。

谷梁君昱看着她安静了片刻,又道:虽然有些遥远,也有些微弱,但是我能探寻到赫萝的妖气,当是安好的。

是吗?汤杏听着他的话,总算心定了,能寻到便好,我就担心

无需担心,它的气息靠近风铃岛,想来兴许是因将蛟龙锥从海底拔出后,被其灵压冲击,受了些伤,被冲到了岛上的某一处。

在风铃岛就好。

起码那是安全的地方。

此时,风铃岛上,彦青盘腿坐着,看似是在远远观战看戏,实则是在静坐调息。

堕神之躯,每分每秒都在燃烧神魂,他看似方才与谷梁君昱等人战斗时,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实则他也很忐忑。

他每次只能保持一定时间的状态战斗,若是超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若是不停下调息,他的灵力会流失得像流水一般迅速。

彦青稍稍调息了一阵,额前已泌出一些细汗,委实有些疲了,他垂眸抬手看了眼一直被自己藏在袖子里的手腕。

手腕上,铐着个环,倒是与汤杏当初在阴府被强制带上的封灵环颇为相似。

其实确实是同一种东西,只是这个封灵环比起汤杏那一枚,多了一道灵咒,是专门为堕神而设的。

所有神堕的神仙,都会被抓回天司的刑台,被迫拷上这锁灵环,永受天庭的桎梏。

灵力只有身为神仙时的七成功力。

若非如此,他又怎会把这区区几个人类放在眼里,早就一巴掌把他们都拍死了。

若说汤杏是否会被捉,这还是个未知数,毕竟她是半个堕神,恐难界定。

如今,令彦青庆幸的是,留在岛上的铃兰与郭大器一个小丫头,一个普通凡人,根本不会察觉到他此番异样。

而铃兰本来是个天赋极高的小丫头,可如今满脑子都是纠结在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里,根本无暇顾及彦青。

此时,郭大器正坐在一旁的岩石上,看着远处风云变幻的景象,不由地看向了铃兰。

郭大器犹豫片刻,仍旧开口:铃兰丫头,你真不过去看看?

铃兰很是犹豫,然而倔强道:不去。

郭大器有些迷惑了,直来直往、敢爱敢恨,向来是铃兰小丫头的性子,如今怎忽然变得这般别扭了。

郭大器目光又回到了前方的战场,惆怅道:我呀,和你们这群人比起来,就是个普通小老百姓。家中也虽算不得富裕,倒也自有一方田地,吃穿不愁。

打小我便是兄弟姐妹中最没用的那个,现今年纪大了也不过是闲来无事时在小酒馆里说说书,道道八卦,赚点儿小钱糊口,妄图以此证明自己算是个有点用的人。

我的日子啊,本该是这样没啥意义的过下去的,却因为一次在酒馆子里提了嘴谷梁公子的民间传闻,便被汤姑娘给抓了来,还险些意外丧命。我与你们本不是一路人,却很庆幸能认识你们这群超凡之人。

铃兰听他说那么一大串的感悟和人生,有些不明所以。

郭大器道:我虽是个市井小民,但酒馆子里人来人往的,看过人倒还算多。南公子与你之间有些怪异,我到底还是看得出些端倪。

被道破事实,铃兰突然不自在起来,冷哼一声,负气道:我和他哪有什么怪异,我和他只有不和。

郭大器笑着摇了摇头。

铃兰低下头,垂眸看着自己的脚尖,踹了脚眼前的小石子,嘀咕道:若是真有什么,他怎会忘记呢忘记来找我,忘记有我这么个人的存在

铃兰说什么,就凭郭大器这普通人的耳朵,定然听不着,而彦青即使听得到,也浑然只当耳旁风,与他无关。

更遑论,彦青本就极度厌恶人类这些情爱,到底深受其害呢。他巴不得他们陷在这复杂的感情漩涡中不可自拔,永远都注意不到他此时的异样。

原本他的计划很容易很理所应当,便是等他调息后,再将此二人消灭。

可世间总有意料之外,比如,此时一团妖气正在靠近此处。

此妖气虽然有些微弱,但他可探得出它的顽强,以及&;dash;&;dash;是谁的妖气。

彦青不由地眯起眼,看向那处。

此时,赫萝已经从巨大化的状态恢复成了往日的小罗刹的模样,伤痕累累,红色的皮肤上布满了数不清的伤痕。

它虽然身受重伤,可它必须回到杏大人的身边才行。

彦青看到那团渺小的身影,负伤前行,每跨出一步便极为痛苦地大喘一口粗气。

赫萝虽然很是狼狈,但它却依旧能感应到距离自己不远处,敌人的灵流。

这让它不敢再放松警惕,一个抬头,便与一里外的彦青对上了视线。

彦青此时嘴角正挂着讽刺的笑意,气色虽不算好,但和赫萝这狼狈不堪的模样比起来,可真能算得上面色红润了。

这一个虽为妖,却是神的守护妖;一个虽为神,却早已堕落成魔。

这一妖一魔,相隔一里,却已各自心中戒备起来。

就在赫萝专心致志正在想着要怎么才能从彦青眼皮子底下离开去寻找汤杏时,只听郭大器老远便朝它极为不确定地叫了声:

赫萝?是赫萝吗?

赫萝这才注意到原来不止有彦青一人,这可让它更是紧张了,生怕郭大器和铃兰被牵连,被抓起来当做俘虏威胁。

它还必须要赶紧告诉杏大人,蛟龙锥镇守了灾厄之龙千百年,解开了封印后,已经有所损毁。

赫萝往日傻傻咧咧的,但越傻的家伙,危难当头,反倒变得尤为敏锐。

二者僵持不下,赫萝立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彦青也不敢冒然暴露自己的状况。

如今这般,能破解这僵局的,也就只有陷入情网深深纠结的铃兰丫头了。可这丫头又怎会注意到,此时她身旁正在悄无声息地打着一场持久战。

后方退避人群,亦是远远地望着远处的刀光剑影,火光四射,不少年长者,都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们只是短暂的安全,也是短暂的撤退。

前锋自是有勇猛派和各家道门的高手在前阵抗魔,后方他们作为储备军,需得养精蓄锐。有的受了伤的,退下来养伤。有的实力不济的,也混入其中不愿上阵。

更是已有一方胆小派吓得瑟瑟发抖,口不择言起来。

这类人一旦有了恐惧心,便会想方设法的寻找一个活靶子来抨击,一来给自己慰藉,二来更是给自己宣泄情绪。

若非谷梁君昱那小魔头惹出这般事,我们在此又怎会惊动被尘封已久的蛟龙锥,导致这封印破碎,把这千年灾兽给放出来!

一有人这么引导,不少人也跟着节奏走。

这位道友所言甚是,若非那小魔头之事,如今这片海域还是一片祥和,又怎会出现如此生灵涂炭之景!

哼!这谷梁君昱不仅是个魔头,还是个扫把星!拖累了整个钟山烛阴派,又是烧了他那妖怪老娘家山下的村落,杀了个片甲不留!还重伤了整个拂云派!

这拂云派虽说是一介后起之秀,可这立派掌门荀逆公子可是与朝夕君子与月神琴仙同为戊戌真人名下的大弟子!虽已彻底自立门户,但好说歹说也算得上是师出同门了,竟然还能下如此杀手!真是惨无人道、天理不容!

哼!也亏得凉国公爷能忍得下这口气那么多年,当年凉国公爷的女儿明悠郡主蓝姬,也不就是他给害死的吗?

这一说倒是让在下想起来了,这明悠郡主可是少有的大美人,谁知道是不是谷梁君昱这魔头一时色心起义

我呸!真是臭不要脸!

可也真是怪不得凉国公爷如今这般大费周章带兵遣将,甚至联合我们各家道门围剿谷梁君昱这魔头了!谁能忍得下这口气!

一个接着一个,都冒了出来。

他们找到了所有人心中的公敌当起了活靶子,将有的没的,所有的罪过都推脱到了谷梁君昱的身上。

没有道理,只因为在世人眼里,谷梁君昱身上流着和这条恶龙一般邪恶的血液,即便他曾经也是为国为民,降妖除魔,守护百姓的一员,可于他们来说,骨子里留着的血是改不了的事实。

狗改不了吃屎,根是罪孽,他的存在便只有罪恶。

即便有些脑子里门清儿的各家道门中人,却也不敢上前为谷梁君昱辩驳。

这份罪责丢向谷梁君昱确实不公,但他也确实犯下过许多铁骨铮铮的罪孽。无亲无故,又是公认的当世魔头,即便知晓这些人的恶意,也不会为他说一句好话。

再毫无道理的谩骂愈演愈烈时,一道老者的声音就像是冲破云霄的长虹,打断了一切喧嚣。

笃正而体,乃人也。助纣为虐,为魅也。心若天地,容载万物,实为君子。人非人,魔非魔。人生不多时,去时不过一路尘土,一副白骨。

此人一言,许多被带着节奏辱骂者虽未及时理解此为何意,但都收了口,听着他继续说下去。

定夺这人是神,是人,还是魔,从来靠的不是血脉,而是这心胸。

说话人,便是虚妄真人。

虚妄真人为大家设立了庞大的盘古灵阵,从而对他们进行保护。他虽年岁已高,对于冲在前头上阵杀敌、降妖除魔此事已是颇为吃力。

但道行和灵力终归是要比这些后生晚辈强上好几个等级,不过一道盘古灵阵,于他仍是不在话下。

虚妄真人都开口了,大家自然不敢再多说什么过分的话,但心里对谷梁君昱的怨恨可是分毫没少。

届时,大家才一个回身注意到,在他们所不知道的时候,风铃岛的法阵竟已被破了!

先下风铃岛一派寂静,虽是天空被乌云遮蔽,但岛上的鸟语花香却是明晃晃地存在着,哪儿还有方才夜色无边阵降落时的妖气弥漫。

什么时候解开的法阵?!

人群中,有人惊叫出声。这让原本还没注意到的一部分人,也朝着风铃岛的方向看了过去。

见到风铃岛的模样,纷纷面色一白。

他们的行动,失败了!

谷梁君昱,逃出来了!

这个消息让大家都心底隐隐慌乱起来,毕竟他们不知道,如今的谷梁君昱,究竟是人是魔,是站在他们一边将海龙降服,还是在这场战役中添一捆柴,浇一把油,致他们于死地。

在他们眼里,谷梁君昱的危害可不比这海龙低多少。

那可是可以靠着自己的力量就破了夜色无边阵的人啊,当世之上,从未听闻有人可靠一人之力不借助外力,破了三杀派这法阵。

现他破阵而出,人人岌岌自危。

老天,如今这个时候,谷梁君昱这魔头竟然跑了出来,当真是大祸临头,大祸临头啊!

这时,一直潜伏在各家道门的官家爪牙,暗自摩拳擦掌,发觉一直以来在等待的时机成熟了。

这所谓的官家,可不就是蓝玉的人么。

蓝玉既然有着野心想要削弱江湖中各家道门的力量,甚至归为己用,自然也是要安排自己人进去潜伏,好随时随地获得最一手的消息。

同时,他们还可以随时听候国公爷的指令,负责带节奏,比如,这个时候,他们便又该开始作妖了。

即便此时,与蓝玉与其军队相关的军舰已然暂时失去了联络。

以海龙所处位置为中心,以日出所在为东,风铃岛所在以南,此时徐上陵与虚妄真人等驻守保护的各家道门所在地为西边。

而蓝玉为首的军舰则是在东北方向,这其中完全被海龙这中央战斗地带给阻隔了。

无法再收到关于凉国公的号令,但依旧秉持且牢记着只要能有机会推动一下这些江湖庶民的情绪便绝不闲着的命令。

你们可是不知道吧?听没听过一个传闻?

一位九真派的弟子站了出来,放出一句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话。

周围没人注意到,这位弟子与人群中的另一位别派弟子使了个眼色,后,另一位弟子便接下了话茬。

是何传闻?倒是说来听听?

有人配合,有人推卸责任甩锅,自然也有焦虑派的人没有那个闲心与人闲聊,甚至看不惯闲聊的。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儿道八卦,生死存亡之际,谁有那闲功夫听你瞎叨叨什么江湖野史!

诶,反正此一遭也不知未来如何,倒不如趁此机会,随心而行。

你一言我一语,各执己见,又吵了起来。

阵内竹生派的舰船上,九公子冷嗤一声,看着远处的灵光炸裂,略有不耐地换了个姿势,打了个哈欠,索性眼不见为净,灵力封了听觉,睡觉。

徐上陵立于盘古灵阵之外,却依旧能听得清这群人的喧嚣,不由地皱起了眉。

这一皱眉,又让几名不看场合的小丫头尖叫起来。

有些小丫头则厌恶地与那些人拉开了些距离,内心腹诽:花痴也不分时间地点。

有的人用生命在花痴,自有的人用生命在看戏,甚至不嫌乱,还要添把火。

这传闻我才不信你们不喜听,这可是关乎谷梁君昱那小魔头的!

此一言出,倒是让不少没心思八卦的人也不甚在意起来。

而徐上陵微蹙的眉头也略有舒展,目光微微疑惑地看向灵阵内的发言者。

虚妄真人依旧是捋了捋白胡,一挥拂尘,自灵阵中瞬身出来,移至徐上陵的身前。

徐上陵有礼地作辑道:晚辈徐上陵,有幸见得虚妄真人,却未及时来行礼,有失礼数,妄真人莫见怪。

虚妄真人呵呵地笑着,摆摆手,颇为豁达,倒不像方才说那一番高深言论的老道长,像个普通老者。

徐公子这倒也不必挂怀此等小事,有礼或是无礼,在心,不在形。如此现状,若是还揪着这外在之形,可不得耽误事儿了啊?

徐上陵微微低头,示以尊敬,但语气不卑不亢,倒不会让人感觉过分谦虚做作:虚妄真人是前辈,更是长辈,有功夫说得上话时,这尊礼便不可少。

徐上陵倒也不会在这种事上再多做纠结,立刻又道:前辈是有何事,要与上陵说?

虚妄真人颇为赞许地看着徐上陵,点头道:烛阴派人才辈出啊,虽你鬼灵一系退出钟山烛阴一派,但大难临头时却依旧飞回来鼎力相助。

此一言,徐上陵虽不解他所谓何意,倒也不好奇不多问,依旧是张弛有度的微笑颔首。

倒也难怪了戊戌那老家伙早早便放下担子,四海为家到处玩儿了。

徐上陵听着他所言,倒也不反驳。他自是与戊戌真人没什么关系,师傅不过是戊戌真人的同门同辈罢了,但本是同根生,这种小事便也没有辩驳的意义,他更不甚在意。

一旁灵阵内,人群此时一个个都面面相觑。

有人已经惨白着脸惊叫出声:天哪,这谷梁君有当真邪门!当真是邪门!

这一阵尖叫就像是一把天外飞来的刀刃,切断了所有人紧绷的理智。

他竟然不仅仅是凶兽之血的传人,竟然还是蒙古鞑子的孽种!

我呸!难怪手段行为如此残忍,原来遗传的是那蒙古鞑子的粗俗低劣之血!

真是学他家老祖宗这粗鲁品行学了个透,烧村灭祖,拿起刀子来不见血不畅快!

听着人们一言一语,徐上陵面色沉了下来。

他不晓谷梁君昱究竟生为何家,但且先不说这十几年来,太祖多次北伐蒙古鞑子,与蒙古的多次摩擦导致人们对其多敏感。人们对北元的民族怨恨极深,如今这等身世若是真的,显然更加激化了各家道门之人对谷梁君昱的厌恶。

虚妄真人摇了摇头,不再多言。

人心如此,憎恨如此之深,多说又有何故。

而位于中心的谷梁君昱等人,自是不知道,连他们都不知道的所谓肮脏血统的身世,已经传遍了整个江湖的各家道门耳里。

汤杏一行人,全都注意力在,正与不知火僵持着的妖王之女的身上。

通过李簌所言,汤杏知道了这妖王之女名为鹿芾。

鹿芾虽是妖怪,但心地善良。

李簌原话。

善良二字,倒是第一次被李簌用来形容一个妖怪,倒是让南月回感到有些破天荒得惊奇。

而更让人惊奇的是,鹿芾与不知火的对峙。

为的,便是让不知火履行诺言,帮助李簌与山薏召唤双龙神魂。

可不知火也说得很清楚,定要借剑一用,否则帮忙之事免谈。

鹿芾似乎有些被气到了,脸都给气得红了:你,你明知道,这尽忘是先生的贴身佩剑不可离身,你这分明是强人所难,不讲道理!

不知火无畏地笑道:鬼讲道理?本尊可是为祸人间的恶鬼,绝疫鬼王呢。

鹿芾被他堵得一时无言以对,抿了抿嘴,又道:你即便取得了剑又如何,你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你怎么斩断这份缘。

不知火道:天底下,没有本尊寻不到的人,小公主倒是多虑了。

鹿芾笃定道:不,你找不到她的。

不知火微微一挑眉梢,似乎是期待她的后话。

没有我父王的问世镜,你想靠着自己的力量寻找到她,是不可能的。鹿芾不打算保留,继续说道,那人身上的印记,只有在与你正式开始了缘劫,才会渐渐显现,你若是强行要寻,也不可能寻得到带有这个印记的人。

不知火听闻,倒是沉默了。

鹿芾趁胜追击,凑近他,用只有二者才听得到的声音道:若是你帮了先生这一回,我可以答应你,事后帮你向我爹爹借问世镜一用,甚至可以给你另一样可以切断你与那女子的缘的东西。

不知火心已有了动摇,但表面依旧波澜不惊。

那可不,若是轻易就被动摇,他这鬼王岂不是很没面子。

小公主,你倒是同本尊说说,另一样可切断的物件,是为何?

鹿芾道:千鸟灵叶。

不知火微微睁大眼,有些诧异。

千鸟灵叶,千年只生一叶,还需天时地利人和,有特殊的生叶条件,具体为何,只有他们南方妖王才晓,旁人只晓,生叶时,必定千鸟齐鸣,百花齐放,只为这一片灵叶而聚。

若是错过,只能再等一千年,方能再生。

不知火笑着,目光有趣地看着鹿芾道:小公主,千鸟灵叶乃你南方妖族镇族至宝,据本尊所知,当世所生不过三叶。

其稀有度,不言而喻。

鹿芾:是,但并非仅此一叶,给了你一片,不还有两片呢?

不知火:

鹿芾:得千鸟灵叶者,方可心想事成,绝疫鬼王对此话当是不陌生吧?

不知火笑着看她,依旧不回应。

鹿芾显然有些急了,瞥了眼李簌等人,又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若是你信不过我,这样吧,我将灭神之语放在你这儿,作为抵押的筹码,如何?

灭神之语,也是南方妖族的宝贝,不过一支绘笔,却可绘成一幅人间生灵涂炭的灭绝之图。

换言之,灭神之语有着如同它名字一般的威力,足以毁天灭地。但有一前提,使用者的灵力或妖力越强,才越能发挥威力。若是普通人用这灭神之语,这也不过只是一支只能蘸蘸墨水画画的笔罢了。

南方妖族本身的妖法不如北方一代天生妖力惊人,靠得全是些身外法宝。但仅此却已经足够,法宝一个一个都很令人眼红羡慕。

不知火忽而大笑起来,小公主,这个李簌对你而言,竟是如此重要啊?

你是应还是不应?

如此厚礼,如此筹码,本尊倒是尤为心动。不知火道,应了便是。

鹿芾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安心地笑了:那边好。

说着,她从袖口中取出了灭神之语。

肉眼看,不过就是一只制作精良的毛笔罢了,谁能想到,它的威力惊尤其之大。

不知火收下了。

汤杏看着,疑惑道:鹿芾姑娘给了不知火一只毛笔?

山薏道:恩,是一只长得挺好看的毛笔,看上去挺贵的样子。

谷梁君昱点点头:恩,我看到的也是如此。

李簌不言,南月回看了他眼,清冷的神色看似与往日没有不同,可南月回又是何等了解他,他此时虽然冷淡,可却是比往日要更阴沉了几分,他轻笑地调侃:你们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汤杏谷梁君昱看向他,南月回便又道:铁树开花的声音。

谷梁君昱:

汤杏心道:他大概活腻了。

可事出反常,李簌竟然依旧无动于衷,仿佛根本没听见这作死的调侃。

没一会儿的功夫,鹿芾似乎与不知火谈判好了,便跃到了李簌跟前。

李簌:鹿姑娘,多谢好意,只是此事仅是我烛阴派之事,实在不该让鹿姑娘出让贵重之物,李某当不起。

鹿芾顿了顿,摇摇头:并非什么贵重之物,就是赠予他一只比较精致的笔。绝疫鬼王向来有收藏稀奇古怪之物的癖好,所以我就对症下药了一番。这样,他就不会再纠缠着先生你的配剑了。

李簌轻叹一声,不再多言。

鹿芾这下是彻底迷惑了,她以为,李簌是不愿意借剑的,所以她帮他解决了此事,还能让绝疫鬼王帮助他们,应该会让他很开心才对啊

不知火闪身回到远处,手中握着那支毛笔,把玩了下,很是满意。

既收下了礼物,我会履行我的承诺,帮助你们二人召唤龙魂。

李簌心里终究有些芥蒂,他并不会听信那只笔只是普通之物,绝疫鬼王怎会如此好打发。

鹿芾好意他甚是感激,可她始终与此事无关。

先是救命之恩,如今又是帮了他这样的忙,此等情分,他终究回报不起。

许多事,他无法任性,由心而行,比如现在,他即便在不愿,他也该以大局为重,应了这份恩情。

汤杏道:你师傅活得很累。

谷梁君昱道:师傅总是考虑他人在先,自己最末。往日在钟山,师傅也很少表露情绪,愤怒或是伤心,从来都不会让别人知道。也只有面对南月回的时候,会比较直接。

汤杏回忆了下曾经在钟山生活的日子,感叹道:确实如此。

毕竟敢这么上赶着气人家李簌的,也是当世少有吧。

当大家以为一切都会顺利进行时,意外总会无孔不入。

惊涛的海浪突然间统统安静下来,巨龙的沉闷的鼾声也一同消失。

这种突然的宁静,让人心倍感不安。

北面,蓝玉为首的军舰,蓝玉原本愁眉莫展,一见这情形,还以为是有转机。

西面,各家道门也因为这忽如其来的寂静,停止了争吵。恰恰这过分的安静,让一只似在睡觉的九公子睁开了眼,警惕地坐起身,手握上了往日素来不爱用的配剑。

徐上陵一个转身,也是极为谨慎地盯着海龙所在处。

虚妄真人一挥动拂尘,似是轻叹一声,说道:终究,还是没赶上。

中心地带,海龙跟前,汤杏等人察此异样,反倒变得比方才更加紧张。

轰&;dash;&;dash;!

仅仅只是片刻之间,海龙原本就裹着金色铠甲的身体突然像是灵光炸裂了一般,发出巨大的轰鸣!

这一阵灵力爆炸,直接冲击着海面,硬是将大海轰出了一个巨坑!四周犹如海啸爆起,竖起了滚滚连天漩涡水柱。每一根水柱上都沾满了让人透不过气的威压,仿佛可以将人撕成碎片!

此时,正有一只水柱朝着汤杏袭击而来。

谷梁君昱立刻将她搂入怀中避开,担心地对着怀里的人道:杏儿你没事吧?果然是刚刚为我接手臂的缘故吗,你的反应现在变得有些迟钝。

汤杏摇摇头道:不是因为这个,倒也并非我迟钝,是你反应太快了啊。

此时诸多的连天水柱都开始朝着四面攻击起来,一时间,海域上的所有人都忙着逃命。

海面上的舰船废墟早已被打得连渣都不剩,一些尸体甚至还被裹在水柱中,进攻着四面八方的人们。

而后,一声刺耳的惊天嘶吼,宣告着&;dash;&;dash;

深海恶龙,苏醒了。

※※※※※※※※※※※※※※※※※※※※

鹿芾(fei),来源于诗经《召南&;iddot;甘棠》,蔽芾甘棠,勿翦勿伐。

前面的部分章节已将七公子的称呼进行修改,因为记忆和设定出现误差,应该是九公子,家中排第九。单名一个杞,弱冠之年并不是十四五岁的小孩。

现在已经全部替换,之后章节更新会直接称呼为九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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