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毛蛋交代，他划伤腿后去沼泽地清洗过伤口，那极有可能是沼泽里有脏东西，污染伤口。

排除打摆子跟破伤风，但从毛蛋呼吸乏力跟咳嗽来看，传染的风险还是很大。

想降低感染，房间必须通风。夏秋打开门窗，毛蛋直捂眼睛，“夏姐姐，快关上。”

以为他怕风，夏秋将门窗半掩，谁知她前脚离开，就听见门窗“砰砰”地关上。

夏秋若有所思，但没制止。

这头涂老头刚给曹秀珍诊治完，脸色紧绷得厉害。

洗干净手，再用白酒擦拭，然后回房间换了套衣服，招手让夏秋进来，“她也染上了。”

夏秋骇然，“师傅，这到底是什么病？”

涂老头没十足的把握，“多半是瘟疫。”

夏秋整个人都是懵。

“丫头，你跟毛蛋接触时间短，马上离开，我一个人应付足够了。”

“来不及了。”夏秋下意识拒绝，“我在封闭的房间跟毛蛋接触这么久，师傅你不怕我出去传染别人吗？”

涂老头铁了心赶她走，“这种瘟疫，跟普通瘟疫不同，是通过牙齿传染的。”

曹秀珍之所以会感染，是手臂被儿子咬了两口。

前晚逃跑时，摸不清路两人摔了跤，毛蛋疼得哇哇哭，失控的他突然对曹秀珍拳打脚踢。

短短时间，曹秀珍被咬伤的手臂呈淡黑色。

“师傅，我不能走。”夏秋神情严峻道：“我如果走了，他们两个一旦发狂，肯定会咬你的。”

涂老头愕然，不明她何出此言。

夏秋将刚才所见告诉涂老头，揣测道：“起初我也以为毛蛋是补惯坏了，可我们关上门窗跟他说话时，他还是懂礼貌知好赖的，就在刚才我开门通风时，他的脾气突然变得极其暴躁。”

可怕的念头闪过脑海，夏秋浑身打了个冷颤，“师傅，他不是怕风，而是怕光。”

“怕光？”涂老头快速在脑海过一遍，疑惑道：“可是他患的不是狂犬病呀。”

夏秋紧盯着涂老头，一字一句道：“师傅，他可能患的是活死人病。”

涂老头咯噔一下，“活死人？”

夏秋提醒道：“您可还记得胜记药铺的那帮孩童？”

那帮孩子，身体腐烂生命特征全无，可仍然行动自如，但是见光死。

夏秋不由想到张天宝，那个乖巧伶俐的孩子，在药物的摧残下，短短几天就变成怪物，而毛蛋的症状比他轻很多。

是毛蛋够幸运，还是那帮人提升了提炼手法？

被夏秋一说，涂老头不寒而栗，古书记载的活死人症，初期症状还真是怕光，易躁易怒，随着生命消失，身体逐渐腐烂发臭，如行尸走肉。

虽然，仅仅是猜测而已，但从病症来看，是最符合活人死无疑的。

可惜，古籍只是寥寥记载，却并未有救治的办法。

夏秋沉思道：“活死人症晚上尤为明显，我们等晚上再看看就清楚了。”

涂老头起身，一本正经道：“你出去，我要好好想想。”

遇到疑难杂症，他喜欢独自沉思，不喜人打扰。

夏秋吩咐院门外候命的伙计，备些厚实防咬的衣服，以及治瘟药物。

清肺除湿排瘟散毒汤药，再加上针灸，毛蛋较刚送来之时，症状稳定不少，还沉沉睡了觉。

夜幕至，简单吃过饭，夏秋给毛蛋送饭。

屋内漆黑，她摸起火折子，刚要把油灯点上，一张阴沉的脸赫然出现在面前。

夏秋的魂差点没蹦出来，“……蛋蛋，你想吓死姐姐呀？”

毛蛋不吭声，直接张嘴把火折子吹灭。

夏秋悄然往后退两步，再次燃起火折子。

毛蛋一下子蹿过来，又要灭火。

她疾速抓住他的胳膊，往后背一扣，将他紧紧摁在桌上，再点燃油灯。

毛蛋脾气上来，歇斯底里叫起来，身体奋力反抗，拿脚踹夏秋。

好在有先见之前，早已将身体外露的包裹严实。熊孩子力气大，夏秋单手根本控制不住，赶紧腾出另一只手揪住他头发，死死抵在桌上，离火源仅有咫尺之遥。

毛蛋吓得哇哇直哭，眼睛死死闭着。

涂老头闻讯赶来，合两人之力将他五花大绑。

曹秀珍听到儿子凄厉的声音，顾不得涂老头的三令五申隔离令，直接闯进来惊呼道：“你们为什么要绑我儿子？”

涂老头正为疫症焦头烂额，而曹秀珍又是个拎不清的，不由怒道：“出去。”无知妇孺，怪不得养出个熊孩子。

谁知曹秀珍以为两人要对儿子不利，母鸡护崽般冲上来，不分青红皂白推开两人，将毛蛋护在怀中，“孩子还小，你们想干嘛？”

话音刚落，毛蛋张嘴咬住曹秀珍手臂……

夏秋掐开他的嘴，用布堵上。

曹秀珍衣服厚，没咬破皮。

“我们为人医者，难道还会害你儿子不成？”涂老头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曹秀珍鼻子骂，“我再跟你说一遍，你儿子得了瘟疫，心智失常易躁易怒，你要是想救他的命，就算天塌下来都得忍着。你不想配合就带他离开，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妇人之仁，害人害己。

曹秀珍这才惊醒过来，羞愧不已，“涂神医，夏姑娘，真是对不起，我……我一时着急误会你们了。”

夏秋深知后果的严重性，神情严肃道：“你们想活命，就把我们的话装进脑子里。从今天起，我会把你们的房门锁起来，该让你们见面时，自然会让你们见面。”

曹秀珍噙泪点头，又不放心道：“神医，您可一定要救治毛蛋，他若是没了，我也不想活了。”

这话，夏秋就不爱听了。大夫又不是神，师傅本来就压力大，她动辄把生死挂在嘴边，这是威胁谁呢？

若非身为医者的良知，她还真不待见这种人。

体谅她为人母，夏秋没把话说死，“我们会尽力，但不敢保证，你自己也要有准备。”

“……我知道，谢谢大夫。”曹秀珍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

夏秋果断把她的房门上锁。

屋里有光，毛蛋始终无法安静，眼睛满是惊悚，“唔……唔……”

他的力气比白天大许多，好像总有使不完的劲，让夏秋有种错觉，他下一刻会突然挣断绳子，青面獠牙扑过来。

眼前的他，已经失去理智，离怪物不远了。

夏秋跟涂老头眼神交汇，把毛蛋拎到院子。

月朗星稀，晚风徐徐，加上夏秋轻轻抚摸他头，低声安抚着。

加上涂老头施针护脉，约摸一刻钟左右，毛蛋逐渐安静下来。

浑浊的眼神恢复清澈，似如梦初醒般，茫然打量两人。

夏秋取掉他嘴里的塞布，轻声问道：“蛋蛋，你刚才做了什么，自己知道吗？”

毛蛋想了许多，嗫嚅道：“好像……有什么东西，控制了我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