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

晴空万里，无雪。

塞外的白雪，在阳光照射下，浮现出一抹淡淡的金辉。

温度已经没有之前那般寒冷。

气温在上升，呼出的哈气，也呈现出薄薄的状态，没有之前那般厚重。

佳梦关，北城门处。

五万大军已经在瓮城云集。

帝辛穿着大禹帝甲，左手扶着人王佩剑，扫视着如一颗颗松柏，站立在队伍最前方的将领们。

“时辰已到，开门出关，祝大军万胜！”随着莫苍一声高喝。

北城门“轰”的一声缓缓地开启。

“大军万胜！万胜！！”三军将士齐齐高呼。

随即，五万先头部队，陆续的出关。

这批人马，皆有东方军、西方军、南方军组成，主将为黄飞虎。

骑兵三万，步卒两万，战车七百辆。

五万先头部队出关后，帝辛率领七十万部队，紧随其后。

孔宣率领二十万兵马留守佳梦关。

飞廉率四十万兵马为后军。

左翼十万轻骑，由恶来统帅，右翼十万轻骑，由张奎、高兰英统帅，乃为策应。

鲁能、徐盖、晁田率十五万兵马，押运粮草。

……

准备妥当，帝辛乘坐车辇，自北城门而出，浩浩荡荡的朝着狼居胥方向奔去。

一天后，最后一批大军才离开佳梦关。

几百万大军呈一字长蛇阵，战车开道，弓弩手居于中间的位置，四周盾牌手和骑兵森林拱卫。

北狄探子见到这一望无际的大军后，头皮几欲要炸开。

太多了！

犹如蝗虫过境一般。

无法数清商国的兵马到底有多少。

八十万？一百万？还是二百万？

几个北狄探子立马乘坐快马，朝狼居胥方向奔去。

“报———”狼居胥，探子回报，“商军主力已出塞，正朝这里赶来！”

三狄汗王神色平静，但心脏却仿佛被什么东西抓了一下，并不平静。

三人强行镇定，挥退探子，相互看了一眼，沉声道，“开始了！”

……

……

黄飞虎一身甲胄，手持金攥提卢杵，端坐在五色神牛上，一脸平静，不知在想什么。

南宫适拍了拍战马脑袋，驾驭马儿凑来，神识传音道，“武成公，南边可准备就绪？”

黄飞虎道：“都准备好了，一旦这里的计划成功，芮吉、邓昆会立即起兵，杀掉尚敬忠、吴峰和苏达，挥师北进，诈开三山关，除掉邓九公、邓秀父子，一路北上，拥簇微子启前往朝歌继位……”

太颠听后，皱眉道，“这计划听上去很简单，但实际操作却没有那么容易吧？”

黄飞虎颔首道，“的确，不说能否诈开三山关，单是芮吉、邓昆，如何除掉尚敬忠、苏达和吴峰就是一个难题。不过……若是有贵人相助，这些就都不是问题。”

“贵人相助？”太颠一讶。

黄飞虎淡淡道，“此事需要保密，请恕在下不能细说。”

南宫适道，“武成公觉得，商纣把东、西、南三方面军，以及你的家兵，国内贵族的护卫家丁，统统归拢到一起，编为先头部队，有何深意？莫非商纣瞧出了什么？”

黄飞虎摇头道，“我不这么认为，帝子受应该只是单纯的想要叫我们充当炮灰。论关系，崇侯虎与商国最为亲近，也最为得到帝子受的信赖和器重。哪怕是他的岳父姜桓楚，论亲疏关系都不如崇侯虎。帝子受为何急于北伐？我认为，帝子受是想要通过北伐，将国内老牌贵族的力量消耗个一干二净，这样一来，吴庸变法将再无阻碍，新贵族会迅速取代老牌贵族。”

国内变法推行了数年，进展虽颇为顺利，但老牌贵族实力犹在。

虽然他们沉寂消停了不少，但却是把拳头缩了起来，打算找准时机，突然发难。

颇有些韬光养晦的意味。

其实，帝辛对于他们，自然是没有任何的忌惮，新政快到收尾阶段，各地郡县制已经成为了事实。

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分封制自三皇伊始，传到现在已有万年的历史。

老牌贵族根深蒂固，虽然被剥夺了兵权和封地，但族内弟子，大多都在军中和地方为将为官。

以前，寒门无出头之日。

官吏和将领，基本上都是老牌贵族的子弟。

帝辛不可能把老牌贵族的子弟，统统剥夺他们的官位和将位，泥人还有三分火气。

许多老牌贵族觉得，虽然自家封地和兵权被剥夺了，但族内子弟，仍然在地方、朝堂或是军中效力，影响力不减当年，有这些子弟在，家族自然不会没落，可子弟若都被罢官免职了，又有什么影响力可言？

到了那时，远离朝堂的他们，或许就真的要衰败下去，逐渐沦为混吃等死的地主了。

更甚是，一旦权力彻底被架空，若干年以后，君王如果想剥夺你的爵位，你拿什么跟君王斗？

这，算是老牌贵族的底线。

我交出兵权和封地，虽然权力受到了约束，不能像之前那样，肆意妄为。

但在他们原有封地上，成立的郡县制，各家贵族子弟，多在郡县官衙里效力，虽不是郡守、县令那般高的职位。

可也是三把手那样的大人物。

甚至基层的小吏，六七成都是各大贵族的族人。

等于说是换了一种方式，继续统治着原有的封地，对商国依然存在巨大的影响力。

许多老牌贵族原有的封地，如今的郡县制子民，大多都只认得老牌贵族，而不识朝廷、不认商君。

吴庸的想法是，用十年、二十年、五十年的时间，潜移默化的去改变原本封地百姓的思想和认知。

十年后，新贵子孙成长起来，前往各地担任要职。

从基层起来的小吏，也依靠政绩，慢慢地往上爬，逐渐取代老牌贵族子孙的位置，这样一来，老牌贵族的权力将会彻底被架空。

但，

帝辛等不起。

时间太长，他等不起。

黄飞虎说的是对的。

此番，帝辛时隔两年，就再度征兵百万北伐。

一来，是时间对于帝辛来说，太过于迫切。

二来，帝辛也想借此次的北伐，消耗老牌贵族的实力。

老牌贵族虽没了私军，但还保留着几百到一千不等的家丁侍卫。

北伐前夕，帝辛强行命令他们组织侍卫族人，参与到朝廷北伐战争中来。

这五万先头部队，就是三万西方军、东方军、南方军，以及国内各个老牌贵族仅剩的精锐主力了。

一旦这五万兵马全军覆没，对于西、东和南三路诸侯来说，无伤大雅，反正都是国内的二三线部队。

可对于老牌贵族来说，却真的犹如天塌地陷了。

而且，黄飞虎作为这支部队的统帅，届时也难逃老牌贵族们的怒火。

哪怕他们明知道这是帝辛的阳谋，但也只敢把怒火，发泄到黄飞虎身上。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

一名信使来到黄飞虎面前，高喝道，“大王口谕，命黄飞虎加快行程，尽快找到敌人主力，不得延误！”

“臣遵旨。”黄飞虎拱手拜道。

“商纣这是想要我们送死！”南宫适皱眉道。

太颠怒声道，“五万大军，看似兵强马壮，实则中看不中用，他让我们加快行程，是想要我们沦为一支孤军，被敌人鲸吞掉。”

五万军队，相比草原人的百万骑兵，犹如大浪中的一叶扁舟。

一旦被敌人主力包围，除了两万骑兵外，余下的三万步卒，必定难逃一死。

甚至这两万骑兵能逃出多少，都得看天意。

许多老牌贵族子弟，也满脸的愤怒。

临别前，族长曾千叮咛万嘱咐，凡事小心，商君很有可能会借助此番北伐，对他们不利。

他们半信半疑，觉得自己是商国臣子，封地和军队都被帝辛剥夺了，他应该没必要如此赶尽杀绝吧？

这样岂不太刻薄寡恩了吗？

然而，到现在，却由不得他们不信。

“帝子受是想把我们往绝路上逼啊！”许多人遍体生寒。

可君命难违，如果胆敢抗旨不尊，后方的数十万大军，就会先一步消灭他们，而帝辛也正好有理由，对他们家族发难。

可若是遵从旨意，他们将必死无疑！

哪怕是五万名禁军铁骑，面对草原人的主力骑兵，依旧无法逆天而为！

更何论是东拼西凑的一支杂牌军？

“圣旨难违，走吧。”黄飞虎淡淡说道，他的神色显得很平静。

太颠和南宫适相视一眼，嘴角皆都浮现一抹笑意。

他们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勾起众人对帝辛的不满和愤怒。

姜子牙亲自出使大雪山，结盟之事，已经谈妥当。

虽然南宫适和太颠不知姜子牙借来了九火神龙罩，经狼祖之手，交给了赤野望。

但却知道，三狄已经暗中与西周和黄飞虎结盟，打算共同毁掉北伐军，配合微子启，在朝歌继承王位。

“若是能杀掉帝子受就好了！”南宫适心想。

一旦帝子受身死，没有子嗣的他，帝国将遵从兄终弟及的继承法，微子启必定会继承王位。

然而，帝子受若在世一天，微子启哪怕入住朝歌称王，也终究名不正则言不顺。

商国从此分裂，国运一分为二，甚至连人王气运，也会被微子启和帝子受各占据一半。

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不过，这对商朝虽然不是什么好事，但对于西周来说，却是一个天赐良机。

分裂的大商，虽然仍旧可怕，但比起统一的商国，就没有了那么厉害的威慑力。

帝辛势必要统一商国，着手攻打朝歌，夺回大商都城。

届时，群雄并起，可以趁机自立，在帝辛和微子启打得不可开交之时，趁势瓜分大商领土。

“唯一的隐忧，就是闻仲的态度！闻仲会支持微子启继位吗？”南宫适暗忖。

闻仲虽低调，但大名早已传遍天下。

他乃截教弟子的消息，对于各国高层，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这般仙人高徒，其法力该有多么恐怖？

无人敢想象。

凭闻仲在商国积累的那么多年的威望，一旦他不愿支持微子启，微子启哪怕拥军百万，怕是都无法进入朝歌城。

等到帝辛率领北伐军赶回，微子启必亡矣。

“侯爷应该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但黄飞虎却知道这件事，所以他才胸有成竹，一旦我们这里起事成功，微子启必定会入主朝歌城……”太颠神识传音道。

南宫适颔首，他也是这般想的。

“能对付闻仲的，必定是人间最最顶尖的高手，但因其截教弟子的身份，哪怕是四海龙王，都对其忌惮颇深，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黄飞虎不知从哪儿找来了阐教仙人，可以压制住闻仲！若有老牌贵族作为内应相助，就可轻松打开朝歌城，迎微子启入主王位。”南宫适轻语，他已经猜出了七七八八。

太颠神色一震，“有这个可能，据说黄飞虎便是阐教弟子，其长子黄天化，更是某位得道大仙的亲传弟子……”

……

……

两日后，

“报———”一名斥候满脸慌张奔来，“启禀武成公，前方发现敌军大股兵马，正快速朝这里驶来！”

黄飞虎低喝道，“人数多少？”

斥候：“不下三十万！”

黄飞虎：“我军主力，现行至何方？”

南宫适：“距离我们八百里之遥。”

此话一听，众将哗然。

这卖的也太彻底了吧？

前军和中军，相距近千里，哪怕是人人一匹千里驹，都得需要一天多的时间才能赶到。

等赶到这里，黄花菜都凉了。

“往东撤！”黄飞虎略微沉吟，低喝了一声，派出六路斥候，将消息报告给后方的帝辛。

监军是一名老宦官，他出身天候府，曾是帝乙的心腹。

听到黄飞虎这个命令，他眉头皱了皱，并没有反对。

哪怕得到帝辛的授意，可以任凭这支军队灰飞烟灭，但也不要太过刻意，顺其自然就好。

因为按照常理，这五万兵马根本就没有活下去的可能性。

除非……

主将黄飞虎、副将南宫适，叛国投敌了！

所以，戏要做全套。

哪怕牺牲掉一部分兵马，黄飞虎也要把戏做全了，不能让帝辛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