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忠带着伊面回到了九龙差馆：

“根据江湖规矩，我们会关你二十四小时。”

伊面微微点头，他知道这条江湖规矩，这就是有名的堂主以上的杀威棒。

陈国忠低声道：

“我知道你们洪兴的运作，也知道你们在香江不走粉，但是在荷兰……”

“我的规矩必须先告知你，在香江不允许走粉，谁要是走粉，我弄死谁。”

伊面笑呵呵道：

“陈sir说笑了，我们洪兴不走粉。”

陈国忠脸上露出了笑容：

“很好，我喜欢聪明人。”

“你在香江虽然也有案底，但都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希望你在荷兰那边没有案底吧。”

伊面的笑容丝毫没有改变：

“陈sir，我不走粉的。”

陈国忠笑容更盛了：

“那么，你就在这里好好地待着吧。”

他也不管伊面，径直走了出来。

洪兴给他的感觉还不错，传统的老牌社团，只捞传统的偏门，不走粉。

至于那位过档过来的军火大亨韩宾——有王道看着呢！

什么韩宾在海外走私军火？

那关他什么事情？

他陈国忠又不是国际刑警。

陈国忠来到了陈欣健的办公室，后者问道：

“洪兴没有堵门什么的？”

陈国忠失笑道：

“洪兴很守规矩。”

陈欣健笑了笑，只是笑容有些苦涩：

“守规矩好，最烦那些不守规矩的。”

“告诉你一件事情。”

陈国忠心中一凛：

“长官你的心情不怎么……美丽？”

陈欣健哭笑不得：

“你还真会用词。”

“刚刚得到情报，刘建明自杀了。”

陈国忠骇然道：

“自杀？”

“他怎么会自杀的？”

陈欣健黑着脸道：

“这不很明显吗？有人让他死的。”

陈国忠恼道：

“我们明明安排得很是严密啊！”

陈欣健叹了口气：

“律师给刘建明带了话，然后他就自杀了。”

陈国忠无可奈何。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他们各个方面都做得很好，唯有律师是他们管不到的。

“玛丽这家伙真狠。”

“刘建明可是为了他去刺杀黄志诚的，她竟然反手就把刘建明给卖了。”

陈欣健冷哼道：

“玛丽能忍受倪坤对她的虐待，还从来不在韩琛面前抱怨，由此就能知道这女人多能忍。”

“我甚至怀疑，要不是当初黄志诚蛊惑她，这家伙有可能都不会对倪坤出手。”

陈国忠皱眉道：

“那韩琛派往差馆的卧底，找出来几个？”

“……不对！”

“刘建明是玛丽派人灭口的？还是韩琛？”

陈欣健豁然抬头：

“你的意思是？”

陈国忠捋清了思绪：

“我们可能走入了一个误区。”

“刘建明确实是玛丽派来干掉黄志诚的，可他是玛丽的人谁知道？”

“只有玛丽知道。”

“刘建明明面上可是韩琛派进差馆的卧底！”

“到底是玛丽派人杀了刘建明，还是黄志诚？”

砰！

陈欣健狠狠地拍了拍桌子，

“不管刘建明是他们夫妻中的谁派人杀的，都是对我们的挑衅！”

陈国忠主动请缨：

“这事情交给我来处理吗？”

陈欣健摇摇头：

“你身上的担子够重了，那么多任务，哪里能靠你自己？”

陈国忠一想也是。

“新界那边还没有传回来消息吗？”

陈欣健笑道：

“你说的是合图选举？”

陈国忠表情凝重：

“我有预感，他们会分裂。”

陈欣健吃了一惊：

“和字头共同推选龙头而已，不用分裂吧？”

陈国忠解释道：

“往年都有韩宾挡在前头，那些合图的老家伙们可以用韩宾当作挡箭牌，私下交易，摆平一切。”

“可是今年就不行了。”

陈欣健皱眉道：

“少了一个韩宾而已，问题不大吧？”

韩宾过档洪兴，这可是件大事情，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

只不过韩宾有本事，搞定了一众叔父，这才没有引起大的震荡。

“不一样的。”

陈国忠叹道，

“韩宾是合图公认的话事人的人选。”

“年年他都是合图公认的话事人，虽然他年年都没有选上。”

“只不过有他，别人就没有话说。”

“那些老家伙们会说——你看，韩宾都没有能选上，你比韩宾还强？”

陈欣健反问道：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让韩宾当选？”

陈国忠耸耸肩：

“那更能说明那些老家伙们是从公心出发啊。”

陈欣健不由皱起了眉头：

“人怎么能这么无耻呢？”

陈国忠嘲弄道：

“社团嘛！”

其中的关窍是王道帮他分析的，陈国忠记得当初自己听到这个分析的时候反应跟陈欣健差不多：这帮老东西太无耻了！

陈欣健想了想反问道：

“合图真没有像韩宾一样的人物？”

陈国忠直白道：

“除非那些老东西现在还能参加选举，要不然，不论是谁都没有办法稳压其他堂主。”

陈欣健皱眉道：

“荃湾大D也不行？”

陈国忠摇摇头：

“不行！”

“大D这个家伙嚣张跋扈，无法无天。”

“偏偏他能打服其他人，却无法得到人心。”

这玩意儿说起来就很奇怪，社团本应该是谁拳头大谁就有道理。

偏偏在现实的操作中还不是这个。

社团讲究实力，更讲究规矩。

你有实力你才能带领社团前进，你讲规矩，其他人才会选你。

要不然你光有实力，不遵守规矩，谁敢选他？

真不怕他无法无天把你给吞并了啊。

大D的问题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这家伙有实力——荃湾几乎清一色，堪称是韩宾之下第一人。

然而这家伙除了在韩宾面前乖巧，在其他人面前全都是无法无天。

大D就是个通透的小人，你比我大，我就凑上笑脸喊你哥；你比我弱，那我就欺负死你。

整个合图，除了韩宾，就没有个他看得入眼的人。

合图中像大D这样谁都不服，就服韩宾的还有很多。以前社团选出新龙头来，那些人很是不服气，然后就被老家伙们一句话就喷回来了——韩宾都没有选上，你就能选上了？

现在韩宾离开了，这个龙头就难产了！

这是个很要命的问题，处理不好，合图就会倒！

陈欣健笑道：

“合图的那帮老家伙们以前拿捏得韩宾多爽啊。”

“你韩宾就算是再被公认的合图话事人又能如何？只要我们不推选你，你就坐不上这个位置。”

“多少年了，估计他们都用这样一套话术来搪塞韩宾。”

“我估计这些老家伙们贝蒂里面不知道嘲笑韩宾多少次。”

陈国忠嘲弄道：

“他们自以为能够拿捏韩宾，殊不知，那是韩宾的忍让。”

“真要是爆发了冲突，这帮老东西加起来能打得过韩宾？”

那位可会是香江最大的军火贩子！

韩宾也就顾虑社团规矩才没有和老家伙们撕破脸，不过最后过档洪兴，也跟撕破脸差不多了。

现在为难了吧？

陈欣健笑道：

“我说推选一位龙头哪里用得着这么长的时间。”

“怕不是合图的二十四位堂主都想要参选吧？”

陈国忠笑道：

“我瞧着不止，还有这些老东西力推的人呢。”

陈欣健撇撇嘴：

“那就等吧，看看这些老东西在没有了韩宾压制之后，还能不能推出一位服众的龙头。”

陈国忠秒懂他的意思。

龙头服众，那么合图就能继续下去，龙头不服众，那就倒霉了。

分裂都是轻的。

陈欣健问道：

“合图要分裂，对香江社团有没有影响？”

陈国忠皱着眉头仔细想了想，还是摇摇头：

“不能！”

陈欣健一怔：

“真的不能？！”

而在另一边，蒋天生也是打电话向靓坤确认这个问题：

“阿坤，我得到情报，到现在为止，合图的龙头还是没有选出来。”

“你确信这没有问题吗？”

靓坤笑道：

“蒋生，你说是合图分裂的事情？”

他看了一眼韩宾，

“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合图的老东西们之前PUA宾尼有多厉害，现在遭受的反噬就有多大。”

“宾尼过档咱们洪兴，已经相当于掀翻了桌子。”

“现在他们就要承受这个反噬！”

蒋天生满头雾水：

“PUA是啥？”

靓坤解释道：

“原意是搭讪的艺术，后来引申了，是职场霸凌。”

“现在引申了，用言语打压、行为否定、精神打压的方式对另一方进行情感操纵和精神控制。”

蒋天生倒抽了一口冷气：

“谁想到的这玩意儿？”

靓坤毫不客气地把它占为己有：

“我引申出来的。”

蒋天生赞叹道：

“阿坤，你厉害啊！”

靓坤笑道：

“不值一提罢了。”

“你若是问我的意见，那我的意见就是，今天就是合图那帮老家伙的报应。”

“他们一定会遭到反噬的！”

“也就是说，合图一定会解体，没有任何意外。”

蒋天生问道：

“你有什么想法？”

靓坤直白道：

“我对他们没有任何想法。”

“蒋生，好处咱们拿到大头了，就不用对合图有什么想法了吧？”

蒋天生颇为赞同：

“宾尼确实是咱们最大的收获。”

韩宾的能力突出，又不可能威胁自己的大位，蒋天生对他的评价特别高。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能多给社团弄点地盘也是好的吧？”

靓坤点点头：

“那倒是没错的。”

“不过，你恐怕要失望了。”

蒋天生眉头一皱：

“咱们没有机会？”

靓坤实话实说：

“就像我分析的那样，真的没有机会。”

“肥邓、肥祥、神爷三人牢牢地把持着合图的叔父们。”

“这三人都有很多拥趸支持。”

“即便合图分裂，也只会分裂成以这三人为首的三个社团。”

“很不幸，咱们洪兴与这三家任何一家相比，都只是旗鼓相当。”

蒋天生叹息道：

“这就是第一社团啊。”

随便分裂成三个社团，这三个社团依然能够排在江湖前列，由此可知合图给予众人的压制。

蒋天生有些不死心：

“真就没有办法了？”

靓坤实话实说：

“真没有办法。”

他想到王道给他分析的事情，索性现学现卖，

“合图的分裂是迫不得已的。”

“这三家中的任何一家其实都是不愿意的。”

“他们心中充满了怒火无处发泄……”

“要是真有不长眼的家伙想要趁此机会占这三家的便宜……恐怕会遂了这三家的心。”

蒋天生顿时色变：

“你的意思是，他们是哀兵？”

靓坤理所当然道：

“合图那么大的势力，竟然因为宾尼的出走而分裂了。”

“这要是被别的理由搞分裂，那也能说得过去，偏偏是这个理由。”

“蒋生，你不妨想象一下，要是把它换成你，你会怎么想？”

蒋天生顿时闭嘴不言语了。

没错，要是换成他他也得气炸了。

合图竟然会因为没有推选出合格的龙头，所以分裂。

换谁能不郁闷？

明明最合适的人选原本就在阵中，偏偏每一次参选都是陪跑的。

一次两次三次……

合图的叔父们玩得不亦乐乎，结果某天韩宾对他们说“去特么的，劳资不玩了！”

然后因为没有能够让堂主们服众的人选因此分裂……

换谁谁不生气？！

偏偏这种火他们是发不出来的！

原因更可笑了，那是他们自己作的！

活该嘛！

这个时候要是有人想要趁乱捡便宜，蒋天生要是合图的叔父，怕不是做梦都要笑醒？

正愁不知道如何发泄怒气呢，结果你来了！

好人！

天大的好人！

要是不把这个家伙揍出花来，那岂不是白瞎了人家的一番好意？

想到这里，蒋天生硬生生地打了个寒战。

“我明白了，我会吩咐社团不要轻举妄动。”

靓坤笑道：

“咱们要做好事就要做到底嘛。”

蒋天生一怔：

“你的意思是？”

靓坤耸耸肩：

“洪兴可是洪字头牌匾所在地，咱们是老大嘛。”

蒋天生秒懂：

“老大就有老大的样子，咱们可以把这个消息向其他的洪字头通报一下？”

靓坤笑了：

“蒋生，你是龙头你话事。”

蒋天生最喜欢听这句话：

“行，那我就通报给他们。”

靓坤笑着挂上电话：

“宾尼，你这是什么表情？”

韩宾笑道：

“我喜欢你刚才的一句话。”

靓坤奇道：

“什么话？”

韩宾哈哈大笑：

“你说合图最珍贵的已经在我们洪兴阵中。”

靓坤切了一声：

“那不是正常吗？”

“二十世纪什么最贵？”

“人才！”

“你宾尼就是最珍贵的人才。”

“要不然我刚刚坐稳旺角揸Fit人的位置就会邀请你入社？”

这种话是王道天天在他耳边说的，靓坤都要听出茧子来了。

然而他不得不承认，王道说得对。

现在拿出来装逼是最有用的。

反正王道绝对不会出来反驳自己的话就是了。

韩宾果然大受震撼：

“阿坤，你不做洪兴的龙头，其实我是反对的。”

靓坤摆摆手：

“龙头是三煞位，那就是靶子啊。”

“傻子才去做。”

“像我这样的多好，揸Fit人不用担心什么事情，更不用操心社团的大事，老老实实地埋头发展我的电影公司就够了。”

“出来混什么最重要？”

韩宾马上道：

“赚钱嘛！”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大笑。

韩宾问道：

“阿道出去这么久，干嘛去了？”

靓坤也不瞒他：

“阿道忙着收集江湖情报呢。”

“你知道我虽然不想多管江湖上的事情，别人不知道啊。”

“那我就得多收集一下周边的情报，万一有哪个不长眼的想要对付我，我会……”

韩宾又抢先道：

“针锋相对？”

靓坤翻了个白眼：

“什么话？”

“我会提前铲除他们！”

“对方都想要干掉我了，我还给他们时间布置？”

“我又不傻！”

韩宾想想也是。

“你整天坐在这里处理公务，阿道有时间就出去玩……憋不憋屈？”

靓坤直白道：

“想法肯定是有的，可谁让我是老板呢。”

“阿道的工作能力太突出，他的工作都做完了，干嘛要让他窝在公司里？”

“那样让工人们看着他摸鱼吗？”

韩宾一想也是。

正在这个时候，王道推门进来了。

韩宾奇道：

“阿道，你不是去打探情报去了吗？”

王道摇摇头：

“我打探情报做什么？”

“我去买鞭炮去了！”

韩宾满头雾水：

“公司有喜事？”

王道随口道：

“公司喜事一大堆啊，不过，我不是给公司买的，是替你去买的。”

韩宾一怔：

“给我买的？”

旋即大喜过望，

“合图解体了？”

王道点点头：

“我刚刚接到大D的通知，合图最后也没有谈拢，打起来啦！”

“最后分裂成三个社团，和联盛、和兴盛、和义盛。”

“分别是以肥邓、肥祥、神爷为首。”

“我给你买了四万块钱的鞭炮。”

“不用谢我了！”

韩宾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那还等什么，一起下去放鞭炮啊！”

“阿坤，不要坐在大班椅上，赶紧的。”

靓坤哈哈大笑：

“阿道，喊上阿杰他们，走了。”

于是乾坤影视楼下又一次硝烟弥漫，红纸屑飘飞。

街坊问道：

“王生，贵公司有大喜事啊？”

王道大笑道：

“讨厌的社团解体了，当然要庆祝一番。”

街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