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1章(1 / 1)

半夜三点半他来了,他来了,他终于回来了,在助理姐姐灼灼的求救目光中,我熟练地从司机的肩膀上架过烂醉如泥的男人。

如果这宅子里不是镇着一个我,身形纤瘦目的助理小姐姐估计得找辆小型吊车,才能把向宇弄上台阶——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好的平地别墅不买,他非得买个带楼梯的,想进门,还先得爬一层。

我把满身酒气的男人架进屋,大半夜,没把他打理清楚前我是别想睡,不把这祖宗伺候好,第二天他偏头痛,倒打一耙又要怪到我头上。

我去厨房煮醒酒汤,手机震动,微信上助理姐姐很好心地提醒“今天向总去见那位先生。”

nk的表情,透过开放式厨房的半隔断看向沙发,向宇英俊的眉目即使在睡梦中也簇得极深,不错,是熟悉的求而不得意难平的鬼样子。

我也都看习惯了。

早年我和向宇,“那位先生”玩的不错,那时我家境还可以,姑且算是同一阶级,一来二去和他们玩在一块,对于向宇如何刻骨铭心单恋许瑶,冷眼旁观,看得一清二楚。

谁知道风水轮流转,最后和向宇滚到床上去的不是许瑶,而是我。

我揉揉鼻尖,打了个哈欠,端着煮好的醒酒汤,把向宇弄醒,逼着灌了他两口。

向宇昏沉之间挣扎了两下,我按着他的下巴,像电视剧里给嫔妃灌堕胎药的恶嬷嬷般心狠手辣,硬给他灌了半碗。

向宇半睁开眼,看见是我,骂道“……你他妈……”

我笑呵呵把湿毛巾盖在他脸上,免得他看见我嘲讽的表情影响本就恶劣的心情。

“给我灌——”

我打了个哈欠,说“缓过气儿就去洗澡吧,别泡澡,安全第一。”

说罢坐起身,准备去给这祖宗拿换洗衣服。

还未站直,一把被人扯回沙发上,我推他,他一个劲用下巴蹭我脸。

“皮都给磨秃噜了!”我大叫。

可是醉鬼根本听不见这些,醉鬼现在需要的是人温暖的体温。

需要的是代餐缓解心灵上的伤痛。

“你等等我去拿套!!!”

我想抽身跑路,却不料醉鬼的力气大的吓人,他一把拖住我,我被迫仰着头,眼睁睁看着醉鬼铁青的胡子拉扎的下巴蹭过来——

极为的唇舌交缠,真奇怪成年人的性和爱是可以分开的,就好像这个人一边为另一个人伤心得要死,另一边却在和代餐滚沙发。

第二天。

安静的清晨被惨叫鸡的闹铃声撕裂,我坐在床上打了一阵子回魂盹,放任惨叫鸡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向宇忍无可忍,吼道“闭嘴!!!”

我按下铃声,没鸟他,去楼下做早餐,过了二十分钟,向宇胡子拉碴,浑身飘满阴暗气息地从楼上下来,一屁股坐在餐桌旁,看着我弄的早餐,十分不满意。

“家里穷到揭不开锅了?”宿醉让他状态不好,连带着口气也不佳。

桌上只有白米粥配咸菜,和他过去习惯的一大桌琳琅满目有本质区别。我得承认近年来我懒了不少,再不费心去折腾那千奇百怪的厨房花样。

“哦,没钱买菜了。”我随口胡诌。

张宇不耐烦地立刻转了三万给我,说道“我在外辛苦赚钱是用来干什么的?为了吃咸菜吗。”

我又敲了个鸡蛋,煎成半熟不熟的样子,摆到他面前。

向宇额头上跳出一个井字,筷子一甩,不吃了。

“今天不去上班?”我问。

“头疼,不去。”向宇没好气回我。

我哦了声,转头去收拾脏衣服,端着洗衣篮经过客厅,远远瞟见向宇还坐在餐厅那和咸菜稀饭较劲。

呵呵,爱吃不吃。

向宇最近也是感觉到自己在家中地位直线下降,不仅吃得没以前丰盛,连我对他的态度都变得爱理不理。

爱谁谁终于取代加油,努力之类空话,堂而皇之成为我的人生格言。

我把衣服丢进洗衣机,拾掇拾掇自己,挎着包准备出门。餐厅那传来向宇狮子一样的吼声,他不可置信质问道“你这就走了!?”

我从玄关探出半个头,笑嘻嘻地说“中午自己点外卖吧,我不回来了。”室外大好的阳光灿烂,光线从我头顶倾泄而下,是个好天气的样子。

“……”

向宇看着潇洒关上的大门,一脸懵逼。

我近几年因为闲不住,找了个辅导机构做培训老师,钱给的不多,一堂课一个学生提成五块,说实话一天满满当当地排课算下来,也不够向宇吃顿外卖的消费。

不过我喜欢,人不能太闲,总得找点事做,用点什么证明自己的个人价值。

上午是一个暑期强化班,我负责的是素描课,来上课的大多是急着要参加艺考,临时抱佛脚的孩子,我在一排排画架和毫无感情的画图小机器人们之间逡巡,忽然被一副毫无感情的素描吸引了目光。

学生看我一脸被气笑的模样,心虚地说“王老师,我真的不擅长这个……”

我拍拍他肩膀,无话可说。

劝他好好用功认真画?

以前也不知道劝过多少回了。

很多时候你会发现劝别人没用,一个人能不能回心转意立地成佛,和你没关系,你能做什么吗,你不能。

就像向宇和许瑶的那点纠葛,你能做什么,你不能。

想到这,我叹口气,倒把那个学生吓到了,他说“王老师您别急,我不是故意的!”他竖起三根指头对天发誓。

我说“你不想画就收拾东西回家,别搞这套。”

学生说“成成成我好好画。”

我无语,没再多说。

下课了,我在茶水间接水,听到一群要走的学生嘻嘻哈哈,有人活灵活现地学我说话,语调还挺像。

“你不想画就收拾东西回家,别搞这套。”

把我那种看破红尘麻木不仁的口气学了个十成十。

“那可不行,我就是死在这,我也不走!”另一个男生嘻嘻哈哈地说。

“就是,还没泡到老师怎么能走!”

一群男生爆笑,之前那个画得一塌糊涂的男生也笑了。

我这才想起画室里那个男生敷衍我的口气,像极了哄他感兴趣的女孩子。

万万没想到。

我对着镜子咂咂嘴,感觉镜子里这个看破红尘的小老头儿,像画皮似的批了张不错的皮相,还能充当充当思春期年轻人的意淫对象,万万没想到。

我以为我的棱角都给生活磨平了,生活像向宇胡子拉碴的下巴,专门往我脸上扎,扎得我内心千疮百孔无悲无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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