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决定和蓝锗谈谈。

鉴于他已经把情报卖出去了。

我希望他能充分意识到，由于他这不负责任的行为，导致我过去数年难得安稳的日子即将——或者已经成为泡沫，变成幻影，彻底消失不见。

我又想到，蓝瑶曾让我呆在蓝锗身边。

也许对这件事蓝瑶也知情，正是由于他认为蓝锗应该负责收拾这个烂摊子，所以才暗示我留在蓝锗那。

我就像个皮球，被人踢来踢去。

但不论怎么说，我需要先找蓝锗了解情况。

我等不及他从陈玉的房间里出来——鬼知道他们要搞到什么时候，我敲了三下门，然后放开手砸起门来。

我叫得很大声，以便让蓝锗知道是来者是我。

片刻后，门被蓝锗拉开，满室的烟雾扩散出来，这里面的人正在抽烟，而且一定抽得很凶。

我透过烟雾，盯着居高临下看我的男人。就像在检查他花了几秒钟从床上跳下来。

然而出乎我的意料，他和陈玉穿戴得很整齐，蓝锗身上甚至还穿着背心式的黑色枪夹，绑带式枪夹上的每一个扣眼都严合紧密地扣在一起，我想，就在我敲门的这短短几分钟里，他恐怕没办法从床上跳下来，手忙脚乱地套衣服，再把自己打理成现在这副整齐干练的模样。

“什么事。”蓝锗的眼睛像刀锋一眼扫过来，看着我。

这是他正经起来的表情。他的眼睛里闪过警觉的光。

房间里头，陈玉正坐在四脚长沙发上，一边抽烟，一边没有表情地看着我。

这两个人一副“我打扰到他们谈正事”的神情。

我知道，这不是我可以退缩的关头。

因此我傲然地抬起头，看着他，说“我要离开这里。”

蓝锗的眉头紧紧拧起，但还不等他表态，屋子里的陈玉却开口了。

他的脸上瞬间挂出亲切地笑容，他的眼睛里第一次“看到”了我，他和颜悦色地说“这是个好主意，你有想去的地方吗，蓝姚？或许我可以帮助你收拾东西。”

蓝锗立刻转过身，给了陈玉一个闭嘴的眼神。

陈玉不理他，继续对我说“我们刚刚正好在谈论这个问题……出于某种原因，你确实不应该继续留在蓝锗身边。”

明明是蓝锗把我的处境搞得这么危险和被动。明明也不是我想倒贴，死缠着蓝锗不放。

说到底，我还是被蓝锗绑架过来的。

可是看陈玉话里话外，那绵里藏针的彬彬有礼之下，却把我当成了个拖累蓝锗的累赘。

真好笑。

如果有一天，蓝锗也需要跪着来求我，我会很想看陈玉到时候的表情。

一定比现在令人愉悦得多。

“出于某种原因是什么原因？”我淡定地问。

“——”陈玉顿了顿，他到底还是顾忌蓝锗，没有马上回答我。

蓝锗的表情几乎扭曲起来。我看见他的手握成拳头，拳头上涨出青筋。

“我读过一本小说。那个故事里，人类对抗外星侵略者的终极手段，是威胁将地球的坐标向全宇宙广而告之，以此制衡外星人的侵略。”

“很好理解吧。一旦地球坐标向全宇宙暴露，无数的星球上，无数的捕食者，都会朝这个坐标奔来。这样，原本打算侵略地球的那一拨外星人，不仅有可能失去好不容易侵略的地球，而且还有可能被其他闻讯而来的外星生物所歼灭。”

“而你，哥哥——”我说“就是那个导致坐标被广而告之的蠢货。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的存在了——得益于你卖出的情报。而且很快，他们就会查到我在这里。”

我相信刚刚在这间屋子里，陈玉正竭尽全力试图劝说蓝锗将我抛弃。

而特地来找我的周克礼，毫无疑问也希望我离开。

无论是陈玉还是周克礼，或者应该说，这栋楼里的每个人，都急着想送走我这尊瘟神。

我不懂为什么蓝锗这样的人能赚到那么多人的真心相待，而我什么坏事都没做过，最后却变成无家可归的万人嫌。

陈玉此刻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可真叫人不愉快。

他很享受我像个丧家犬一样，处处遭人嫌弃的样子。

我更加不理解为什么在我想通这件事的时候，我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自己这样的处境会牵连到蓝锗。我怕连累他。

——好像我的命就不值钱似的。

“你不能走。你哪儿都不许去。你就留在我身边。”蓝锗冷冷地说。

他身后的陈玉露出不可思议表情。仿佛在说，连蓝姚自己都要走了，为什么你还不肯放手。

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

一方是他和整个组织的安危，另一方是我的安危。

这甚至不是一列火车开过来，应当救一个人还是一群人的问题，在那个辩题里，你起码可以说一个生命和一群生命在价值上是恒等的。

可是在蓝锗现在面临的选择中，他的天秤一定是毫无保留地倾斜至faily那边。

看透了这一切的我，并不想像败犬一样，最后被他们灰溜溜地扫地出门。

我宁可选择，主动离开的那一个。

作为一个落魄的贵族，我也应当保有我最后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