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天尊胸腔里的怒意，几乎凝成实质。

那双深陷的眼窝中，幽火剧烈跳动。

他握紧骨杖的手指节发白，细微的裂纹自指骨处蔓延。

可他终究没有动手。

星罗棋宗，悬河星域正道三大支柱之一。

宗主星罗真君，洞虚巅峰，半步大乘。

曾在“悬河裂隙”，一剑斩落三头域外天魔。

冥骨宗虽强，在这等庞然大物面前，不过是湍急星河中的一叶骨舟。

更何况此刻，游戏大厅里半数人族洞虚的气息隐隐连成一片。

如无形壁垒，挡在他与那青衣之间。

骨天尊突然笑了，笑声干涩如骨节摩擦。

“好……很好。”

他向前踏出半步，周身虚空泛起细密的黑色裂纹。

那是冥骨道韵自然逸散的表现。

他的目光越过苏慕白，死死盯在白夜天脸上。

“小子，你以为这游戏大厅的规矩能护你一世？”

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淬毒的骨刺。

“现实里，没有规则。本座倒要看看，你能躲到几时！”

“悬河星域虽大，可冥骨宗想找一个人，就算他藏进星辰内核，也能把他挖出来。”

说罢，骨天尊拂袖转身。

那件以万千怨魂织就的黑袍，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

所过之处，地面凝结出薄薄的白霜。

几步之后，他的身影消散在大厅中。

压抑的气氛随之一松。

苏慕白这才转过身来。

这位星罗棋宗的长老，看起来约莫四十许，面容儒雅，眼角有细密的纹路。

他看向白夜天，眼神温和中带着探究。

“小友受惊了。”

白夜天抱拳，动作标准却带着疏离。

“多谢前辈解围。”

“不必。”

苏慕白摆摆手，袖口有星辰纹路流转。

“人族式微，能多一位俊杰，便多一分元气。只是……”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

“骨天尊此人睚眦必报，小友日后在现实中，确需万分谨慎。”

白夜天点头，没有多言。

苏慕白忽然问道：

“方才听小友提及，你来自‘大明运朝’？”

“老夫游历星海千年，倒未曾听过此方势力。不知这大明，坐落于何方？”

白夜天沉默片刻。

眼前这位苏长老目光清澈，气息中正平和，确实是人族正道风范。

可“蓝星”的存在太过特殊..................

“前辈若真想知道，”

白夜天抬起眼，目光平静。

“可去‘星海秘闻’店铺一问。”

苏慕白怔了怔，随即眼中掠过一丝恍然，接着是深深的惊讶。

“原来是那一位的手笔……”

他拱手，郑重道：

“小友际遇非凡，老夫方才倒是冒昧了。”

“日后若有需要，星罗棋宗山门随时为小友敞开。”

“这是本宗信物，持此可直通我洞府。”

一枚温润的玉简递到白夜天手中，其上星辰图案似在缓缓旋转。

白夜天没有推辞：

“多谢。”

他不再停留，心念沟通星主勋章。

身影自脚底开始淡去，化作点点荧光。

最后一刻，他看见苏慕白站在大厅中央，周围几位人族洞虚正聚拢过去，低声交谈着什么。

光影流转。

再睁眼时，已是紫宸殿密室。

元神归位的瞬间，剧痛如海啸般席卷而来。

“噗——”

一口淡金色的血液喷出，在空中划过弧线，洒落在白玉地板上。

血液并未四溅，而是如活物般凝聚不散，内里隐约可见细密的黑色纹路。

那是破灭道韵的残留。

滋滋……

白玉地板被腐蚀出数十个深坑，每个坑洞边缘都光滑如镜，深不见底。

白夜天单膝跪地，左手死死按住右臂。

肉身完好无损，痛楚却来自元神深处——那是比凌迟更尖锐的撕裂感。

与渊那一战，他看似赢得干脆。

实则是以七成神魂念头破碎为代价，强行催动了尚未完全掌握的“神融洞虚”之力。

“十二万九千六百颗念头，碎了九万余……”

“元神本源受损三成……”

他喘息着，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

视野边缘开始发黑，那是元神濒临溃散的征兆。

可他的眼睛却亮得骇人。

因为那一战中，他真切地触摸到了那道门槛！

属于洞虚境的玄妙之力，已有十分之一与他的“神”相融。

虽然只是雏形，虽然代价惨重，但这意味着路已通。

“值得！”

他咬牙站起，身形晃了晃，又稳住。

每一步踏出，脚下都会留下淡淡的金色脚印，那是逸散的元神之力。

推开密室门时，他已将一切痛楚压回眼底深处。

殿外阳光倾泻，大明都城铺展在眼前。

白夜天深吸一口气，晨风带着淡淡的花香与烟火气。

“传旨。”

侍立在殿门两侧的守卫浑身一震，快步上前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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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

“召宋缺、樊应天、李寻欢、林仙儿、云慕容、如诗、如画、李元霸……”他

一口气报出三十余个名字，最后道：

“及所有金丹境以上诸臣，即刻入宫。”

守卫愣了愣：

“陛下，所有金丹境以上？那恐怕有……”

“照做。”

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

“是！”

旨意自紫宸殿传出，以惊人的速度辐射整个大明疆域。

半个时辰后，第一道遁光落入皇城。

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密密麻麻的光点自四面八方汇聚，如百川归海。

三千三百余人。

他们沉默地站在战神殿前的广场上，按修为高低列队。

最前方是宋缺、樊应天等最早追随白夜天的老臣，以及李元霸等十三名亲传弟子。

林仙儿四女站在首排正中。

她们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缓缓走来的白夜天身上。

云慕容最先察觉不对。

她修的是《明玉真经》，对气息变化最为敏感。

她轻轻碰了碰林仙儿的手背，传音道：

“老公气息有异，元神波动不稳。”

林仙儿抿紧嘴唇，眼中闪过担忧，却没有动。

白夜天登上高台。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脊梁挺得笔直，如一把收入鞘中的刀。

“此次，朕将讲道，为期百日。”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送入每个人耳中，直抵神魂。

“战神殿内，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

“外界一日，殿中百日。这百日，于你们而言，是三十年。”

台下起了细微的骚动，随即被更大的寂静吞没。

“朕希望，”

白夜天的目光扫过一张张面孔。

“三十年后，你们之中能有一半人，踏入元婴。”

话音落下，他不再多言，盘膝坐下。

第一句话出口时，殿顶的星辰图骤然亮起。

“修真之道，始于锻身。然身非血肉之躯，乃道之载体……”

声音起初平缓，渐渐生出韵律。

随着讲述深入，虚空中开始有光点浮现——那是凝聚成实质的道韵。

光点汇聚成流，流转成旋，最后化作漫天光雨，簌簌落下。

战神殿的“混沌源池”发出低沉的轰鸣，池水沸腾。

最纯净的本源之力被抽出，化作淡金色的雾气弥漫全殿。

雾气越来越浓，渐渐凝结成露珠。

露珠又汇聚成溪流，在地面沟壑中蜿蜒。

白夜天身后，隐约浮现出一条巨龙虚影。

国运之力无声笼罩。

殿中每个人的眉心都亮起微光，那是悟性被提升到极限的表现。

第一年过去，殿角传来第一声清鸣。

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第五年，突破者超过五百。

殿中元婴气息如林，盘坐各处，吞吐灵气如长鲸吸水。

第八年，突破者过千。

战神殿开始震动，那是太多元婴气息引动的共鸣。

白夜天抬手虚按，殿内四壁浮现出古老的符文，将波动压下。

第十三年，宋缺忽然睁眼。

他整个人化作一柄刀——一柄古朴、厚重、刃口带着细微缺口的刀。

刀身轻颤，发出龙吟般的鸣响。

下一刻，刀光收敛，他重新现出身形，气息却已从元婴初期一步跨入后期。

以刀入道，元婴即刀。

第十八年，樊应天长啸一声，起身挥刀。

那一刀没有任何花哨，只是简简单单的劈斩。

刀锋所过之处，虚空却留下了永久的黑色裂痕——《白夜衍天刀》第一式“逐暗”，大成。

第二十年，李寻欢指尖多了一柄三寸飞刀。

飞刀透明如水晶，内里有细密的玄奥纹路流转。

他轻轻一弹，飞刀消失，下一刻出现在大殿另一端。

贯穿了三重符文屏障后，悄然散去。

小李飞刀，千里索命。

第二十二年，李元霸双锤相击。

没有声音传出，因为碰撞处的虚空直接塌陷出一个黑洞。

他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周身筋肉贲张，皮肤下隐隐有金色符文流淌。

元婴之身，却已拥有匹敌化神的肉身之力。

第二十五年，林仙儿四女同时突破。

林仙儿身后浮现月宫虚影，清冷孤高；

云慕容周身百花盛开又凋零，轮回不息；

如诗如画两人气息相连，一者执笔书写山河，一者泼墨渲染云霞。

四女相视一笑，各自道韵圆满。

第三十年整，白夜天停下讲述。

殿中三千三百余人，同时睁眼。

那一瞬间，仿佛有三千三百条蛟龙抬头，气息冲霄而起。

却被战神殿顶的星辰图尽数吸纳、转化、反哺。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白夜天缓缓站起。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中已有了神采——三十年讲道，于他亦是梳理与沉淀。

此刻他元神创伤未愈，但对大道的理解，对力量的掌控，已攀至全新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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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

他的目光扫过那一千一百二十七名元婴。

“元婴者，可飞升。”

没有过多解释，只是简单一句。

一道道遁光升起，穿过战神殿顶的传送阵，消失不见。

殿中剩下两千二百余名金丹圆满。

白夜天看着他们，这些大多是新近突破的将领、官员，有些面孔他甚至叫不出名字。

可他们眼中的炽热与忠诚，与三十年前一般无二。

“你们距离元婴，只差一线。”

他重新坐下，声音柔和了些许。

“朕给你们三年时间，在此殿中闭关。三年后，朕希望看到你们全部突破。”

“谢陛下！！”

声浪如潮。

众人再次闭目。

这一次他们自行运转功法，殿中灵气被疯狂吸纳，形成一个个小型旋涡。

白夜天也闭上眼睛。

他没有运转《祖龙诀》修复元神，而是将意识沉入识海最深处。

那里，原本破碎的九万余颗神魂念头，经过三十年温养，已重新凝聚出三万余。

虽然依旧残缺，但每颗念头上都多了一丝淡淡的银辉——那是融合了洞虚之力的标志。

一成。

整整一成元神，已与那种玄妙之力水乳交融。

他“看”到了那道门槛，近在咫尺。

门槛之后，是浩瀚无垠的新天地。

“是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