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说书先生讲到二人被追杀至绝境!
“……那日,阎王索命在城楼上与太子大战,黑甲军纷纷倒下……风雪肆虐,前无去路,后有杀手围攻……太子殿下已经身负重伤,依然将慕姑娘牢牢护在身后,二人已至绝境,依旧肝胆照雪!
慕姑娘弱质女流,与殿下背脊相靠,生死与共!此情此景,岂非正是‘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听到这里,云卿和慕倾城对视一眼,眸中的笑意渐渐沉淀,化作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情绪。
那过往的惊心动魄、冰冷的绝望、相依为命的温暖,以及绝境中勃发的生机,绝非说书人口中这般传奇浪漫,却更为刻骨铭心。
云卿在桌下悄然握住了慕倾城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她掌心。他的手温暖而有力,带着薄茧,是惯于执剑的手,此刻却只是温柔地包裹着她的。
“他们说的!”云卿。。声音很轻,仅容两人听见:“不及当时你眼中决绝的万分之一。你不知,我当时望着你的背影有多绝望……”
“我知道!可是,我更不能看着你在我面前闭上眼睛,我害怕!你知道,我在这里没有亲人,唯有你,就是我的全部……”
慕倾城回握他,云卿指尖在她掌心轻轻勾画,仿佛又回到他不能言语时,无言地书写只有他们懂的密码。
“相信我,云卿永远不会离开暖暖!”
楼下的故事已近尾声,正说到太子殿下凯旋入城那日,当着万人的面求婚的盛景。
茶客们有的是亲眼所见,有人已经听过无数遍,依旧百听不厌。楼下唏嘘赞叹,掌声叫好声不绝于耳。
雅间里,却仿佛自成一个世界。喧嚣是模糊的背景音,唯有彼此交握的手,眼底映出的容颜,以及空气里流淌的无需言说的默契与温情,才是真实的所在。
“听听也好!”
云卿为她续上半盏温茶,唇角笑意温柔:“让全天下都知道,我是如何幸运,能娶到你。”
他顿了顿,望向楼下那些为他们的故事,感动到流泪的百姓。
“也让全天下都记住,我们的故事,由我们自己书写结局。”
他目光转回,深深看入她眼底:“而最好的部分,才刚刚开始。”
慕倾城笑了,那笑容清艳不可方物。她端起茶杯,与他轻轻一碰。
“嗯!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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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一。
经众人商议后,决定用江州官府衙门,临时充作太子府邸。
这可是个大工程,小黑子们拼了老命的开始粉饰府邸,恨不得拆了重建!
云卿见他们把好好的一个府衙搞得乱七八糟,于是下令,外面粉刷一下即可,衙内后宅一定要装饰的温馨,尤其是新房。
因此,小黑子们才放手没有拆衙门!
这边刚消停,方旭饶和冯之尚又动起手来!
原来,方旭饶主动请缨,要做主婚人。于是二人执了不下十次后,也没有分出胜负。今天终于忍不住,动手了!
云卿被喊来劝架时,两个老小子相互扯头发,薅胡子,你踹我我踢你,周围还围了一圈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
云卿早就被他们吵的头疼了,现在连眼睛都疼!他直接请出方旭饶的夫人——容司琴。
第二日,云卿请方旭饶和冯之尚一起喝茶商议要事。
他特意领着二人经过花园,三人一抬头,只见水榭里已经坐着一位素衣妇人。
她临窗而坐,素手执盏。月白长衫露出草绿色裙摆,青丝整齐的绾着,斜插着一支金镶玉坠珍珠步摇。
这位就是曾经名冠京都的才女——容司琴。
日光透过窗棂,在她侧颜描了道淡金色的边——恍惚还是旧时模样,只是那夺目的华彩敛成了温润的玉光。
她抬眼看见云卿三人,缓缓起身行礼,眸中静水无波:“太子殿下安好!”
云卿颔首:“方夫人安好!”他转头对二人道:“大家都是熟人,坐下来聊聊吧!方夫人可是我请来的全福人,”
冯之尚二十年后再见容司琴,整个人愣在当场!
“夫人!”方旭饶在旁刚欲言,就被容司琴轻轻一瞥,便噤了声。
她转眼看向冯之尚,眸中静水无波:“冯大哥,多年不见,你竟也生了华发。”
“琴……”冯之尚脱口而出的“琴儿”还没喊出,又慌忙改口:“琴还抚吗?许多年都未曾听过了,甚是想念!”
云卿坐在一旁勾了勾嘴角,没想到冯之尚这个毒舌,也有好好说话的时候。
“闲时自娱自乐,倒也常常抚一抚!”她唇角微扬,感叹道:“还是冯大哥昔年所赠的《月夜梧》可是我的珍爱,此琴谱还在我的妆匣中。”
冯之尚喉间微微一哽。又记起少年时,他听说翰林院有位老翰林,家中有本琴谱孤本。他多方打听,想要买下来,可人家不卖。没办法,他去绍钧太子那里,求来一幅太子墨宝才换来琴谱,送给了容司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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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起风了,花瓣簌簌如雨落下。
云卿拉方旭饶找借口退去,水榭里只剩他们二人。
“方老,你可怪我多事!”云卿问方旭饶。
方旭饶坦然一笑:“我并非是小气之人!少年时,我夫人心里之人也并不是他!”
云卿十分意外:“这是何意?”
方旭饶抬头望天,脸上都是满足:“我们夫妻二人,这二十多年的幸福时光,是得上天眷顾。当年要不是我运气好,夫人真还未必看得上我。”
他眼中满是回忆:“成婚前,夫人突然约我去茶楼。那日就如今日般,阳光灿烂!我乘兴而去,夫人却向我坦诚,她心里有个喜欢多年之人,只是从来不曾告诉别人!那日,她说:既然咱们已有婚约,我便把他放下了,以后再不痴心与他!”
“夫人心性果敢,这些年我们夫妻相濡以沫,携手共进二十多载,她再未提起那个人!一心扑在我身上,为我思虑,为我绸缪,闲暇之余为我洗手羹汤……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云卿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问道:“那人是谁?”问完又后悔了。
方旭饶只是笑笑,没有回答。可云卿恍然间似是已经明了!
水榭里,寂静却不教人惶惑,倒像故人重逢本该有的氛围,让往事沉淀在时辰里。
冯之尚忍不住终是开口:“这些年……”
“岁月静好,读书弹琴,相夫教子,闲时看庭前花开花落。”她接过话,目光落向飘零的叶子上。
“听说,这些年冯大哥一直在为太子守墓,辛苦了。”
冯之尚颔首,万千言语在舌尖一转,只余二字:“尚可。”
他们竟然无话可说,水榭里又沉寂了下来!
终究,茶水已凉!
容司琴淡淡一笑:“我见云卿太子时,有一瞬的恍惚,以为他又回来了,仿若又回到小时候,差点就闹了笑话!”
冯之尚未执一言,只是静静的听着!
“他比他父亲运气好!那个女孩也如当年他的母亲一般,聪明又勇敢!我们这些闺阁女子,都不如她。”
冯之尚紧紧握住茶盏,心中有个地方突然空了。他想说你永远都是最好的,谁都比不上你,可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尚大哥,该走了!”
他立在廊下,看她走向月洞门外的方旭饶。那人自然而然地接过她手,二人相携着往大门外走去。
二十多载岁月的沉淀,让两个陌生的人,有种经年累月才酝酿得出的默契,旁人无从插入。
风吹过处,花叶纷飞如蝶,有几片落入湖水中,水中一对鱼儿探出头,又沉入水中游走了。
冯之尚忽然了悟:他们恰似两尾曾偶然交汇的鱼,早已在各自的江河里长出不同的鳞甲。纵使记得彼此年少时的模样,又如何逆流回溯?
如此,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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