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晃晃的钢叉，差点闪花杨卫成的眼。

他又不敢动，身前这位老人，稍有不慎可能会一命呜呼。

“别激动大哥，是这样的……”杨卫成给他解释一番。

可这男人心里急脾气大，虽说粗懂普通话，一情急也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任杨卫成口干舌燥解释半天，他仍旧两眼冒火，恨不得把杨卫成给当成包菜，手撕了。

杨卫成也是无奈，好在这时，他听到救护车呜哇呜哇的鸣笛声，顿时松口气。

那男人急吼吼地说着什么，都是土话，他一句也听不懂。

其实男人喊的是：“你站在我妈跟前干嘛？走开，快走开，不然我弄你了！”边喊边比划。

杨卫成兴奋地只顾指着门口说救护车来了，冷不防这男人一钢叉，噗，刺中他肩膀。

霎那间，钻心的疼痛蔓延全身，他低头看了看，钢叉尖刺进去挺深，周围的皮肤都泛白。

男人有点傻眼，没想到杨卫成居然真的不躲。

杨卫成也很郁闷，你特么还真刺啊！

噗！

男人拔回钢叉，血便呜呜冒了出来。

杨卫成疼的龇牙咧嘴，一张口中英韩日俄，数国语言轮流骂出三字经，直接把那男人给骂愣了。

当然，人家也有可能是吓坏了。

就在这时，三个穿白大褂的冲进来，其中一个手上还拎着简易担架。

“病人在哪？”跑最快的医生大声问。

“这里这里！”杨卫成急忙招手，并趁机恶狠狠地剐那个男人一眼。

这亏老子记住了，咱们走着瞧哈！

那男人傻傻地拎着钢叉，眼皮子眨了眨，完全没想通到底是怎么回事。

医生护士冲进来，先看到的却是杨卫成，因为他浑身是血特别扎眼，都以为他才是病患。

他们扑过来给他清创、包扎，杨卫成急的哭笑不得。

“不是我，她，是她！”他指着坐着的老太太说。

医生们这才看到，原来这老太太更严重些。

“那也得把你这伤口弄妥，不然怕是要出大事。”医生固然尴尬，却仍坚持帮杨卫成处理好伤口。

轮到老太太时，所有人都万分小心。

“小心……”医生们小心翼翼给老太太检查，确定是脑出血，做了最基础的措施后，抬上救护车。

杨卫成其实挺感动的，这年头救护车能从城里跑到偏远的乡村接人，说明医护工作者十分尽职尽责。尤其是看到外头那台又脏又破的面包车，他心里更是难受。

总之，大家把老太太弄上车，医生转头问杨卫成和那个男子：“你们谁是家属，跟着去吧。”

“啊，我，我是她儿子。”那男人急忙道，又回头看了看杨卫成，“你别走，我妈要是没事就算了，要是有事，我一定回来找你算账。”

“爷爷在这里等着你！”杨卫成哪肯吃半点亏。

男人抿抿嘴，转头跟着医生走。

“等等！”杨卫成叫住他。

男人回头：“啥事儿？”

只见杨卫成咚咚咚走到他跟前，抓起他衣领啪啪，甩了两耳光。

胸口还有伤，这两巴掌甩的一点不轻松，但此仇若是不报，今后他还能睡得着觉？

“一刺之仇，我先还你点利息。老子这伤没事就算了，要是有事，你就给我走着瞧。”杨卫成气呼呼道。

那男人被扇晕了，一分多种才回过神来，摸着红肿的面庞，气得说不出话来。若不是医生远远喊他赶紧上车，他铁定跟杨卫成扭打起来。

破旧的救护车呜啊呜哇离开村子，惹得一群闲汉村妇驻足张望，议论纷纷。

远处，阿弟和狗蛋哈嗤哈嗤跑过来，冲着救护车追了好一阵子，才返回追问杨卫成：“你怎么在这里？我奶奶怎么了？”

“哦，那个阿婆是你奶奶吗？”杨卫成愕然，感情刚才那叉伤自己的家伙，是他们的老爸或者叔伯？

“是。”阿弟点头，姑娘麦色的肌肤上覆盖了一层细密晶莹的汗珠儿，十分可爱。

狗蛋跟在姐姐身旁，十分矛盾地盯着杨卫成。

在孩子心里，给他糖果吃的，肯定是好人。可姐姐似乎又跟这个好人不对付，那么他的立场就变得很尴尬了。

杨卫成和阿弟都没功夫管狗蛋，他耐着性子，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阿弟说一番。

阿弟显然是个讲道理的姑娘，听后释然。依旧担忧奶奶的身体，却也对杨卫成感到十分亏欠。

“对不起啊，我爸脾气太暴躁了。”阿弟愧疚地说。

她不敢看杨卫成的胸口，裹着一层纱布，边缘黄津津中心还隐隐被血浸透。

杨卫成嘶嘶地吸着冷气，伤口实在是有点痛。

“你怎么知道是你爸啊？”他随口问。

“我奶奶就一个孩子。”阿弟说。

杨卫成恍然，又觉得不好意思，哪敢跟这二位说，嘿，刚才我扇你爸耳光了。

三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气氛有点尴尬。

“那个，你还饿吗？我给你做点东西吃吧。”阿弟鼓起勇气主动说。

咕噜噜！

她不提还好，一提起吃的，杨卫成这肚皮居然真的叫起来。

老太太之前虽然舍了一碗饭给他，可他一个18、9岁的大小伙子，这点吃的哪够？折腾这么一顿，早就消耗得一干二净。

他肚子一叫，自己先不好意思。狗蛋又在那边偷笑，杨卫成的老脸罕见地泛起红晕。

“好吧，还真有点饿了。”他点点头。

三个人在众凤尾村村民的注目下，进到老太太屋里，杨卫成和狗蛋在堂屋干坐着，阿弟则忙进忙出。

没多久，她就给杨卫成端来满满一盆饭，还有炒青菜、咸菜等。

这饭菜，赶着杨卫成的生活水准，实在是有点提不上台面。但他丝毫不嫌弃，而且也看得出，这是这个家里能拿得出手的最高规格的饭菜了。

“你吃吧，不够锅里还有。”阿弟局促地站在饭桌旁，手里捏着五元钱，“还有这钱，是你给的吧？”

杨卫成不客气地坐下吃饭，随意瞄了一眼，摇头说：“不是。”

“你别骗人了，我奶奶这里就不会有这么多钱，尤其是放在灶台上。”阿弟将钱放到桌上，“收起来吧，我们乡下虽然穷，一顿饭却也还招待的起你。”

杨卫成嘿嘿一笑，大口吃饭，不再和她掰扯钱的事。

阿弟见他吃的香，心里很高兴。

杨卫成能理解她，毕竟身为厨师，看到自己的作品被人喜欢，是件值得骄傲和高兴的事。

趁着阿弟高兴，杨卫成又跟她打探起这村子里工人罢工的事儿来。

这一回，阿弟没有那么排斥，从自己的角度，将能说的全部告诉杨卫成。

原来，她堂伯李云祥事包工头，承包了这段修路的工程，带着村子里的男人们赚钱。

这本来是件好事，土里刨食，看天吃饭，农民祖祖辈辈都过着清苦的日子。现在，有额外收入，谁不高兴？

大家干活都很有劲头，但这股劲头，却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消磨掉。

原因很简单——力气出了，却一直见不到钱的影子。

“你觉得钱去哪了？”杨卫成边吃饭边问。

阿弟说：“我堂伯赌博凶得很。”

“哦。”杨卫成释然，“原来如此，换我我也不去上工。”

“是呀，所以你在村子里呆着是没用的。”阿弟说。

杨卫成吃完饭，擦擦嘴，阿弟便主动收拾碗筷，搞得他挺不好意思的。

他在堂屋转来转去，琢磨给钱估计阿弟也不要，白吃一顿多不好啊，得做点啥。一看地上挺脏，便拿起扫把扫地。

“哎，你是不是喜欢我姐啊？”忽然狗蛋扯了扯他衣服，一脸严肃地问。

杨卫成差点昏厥，摸一把狗蛋的脑壳：“你才多大，懂个屁啊。”

“我不小了，懂很多。”狗蛋更严肃了，“我看你人还行，如果真心喜欢我姐，可以娶走她。我爸说了，我们家也不要什么彩礼，就是一点……”

“哪点？”杨卫成随口一问，马上后悔，我又没要娶人家，问这个不是嘴贱么？

狗蛋道：“对我姐好点，要是哪天你不喜欢了也不要虐待她，把她送回来就行。”

杨卫成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