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我正处理着公司第三季度的财务报表,手机屏幕亮了。是姐姐发来的消息:“小妹昨晚被李强打了,跑回了家,脸上有伤。”
我的手指在键盘上僵住了。窗外阴云密布,办公室里空调嗡嗡作响,同事们在隔间里埋头工作。一切都和平常一样,可我的心却像被人攥紧了,呼吸变得急促。
“我马上过来。”我回复道,合上笔记本电脑,抓起背包就往外走。
部门主管陈姐从办公室探出头:“田颖,那份报表今天下班前要交的。”
“家里有急事,我尽快赶回来。”我头也不回地走进电梯,按下B2按钮。手指不自觉地颤抖着。小妹,她才二十五岁,结婚还不到一年。
从公司开车到父母家要四十分钟。这四十分钟里,我不断回想小妹结婚时的样子——白色婚纱,笑容灿烂,眼睛像月牙一样弯着。李强站在她身边,西装笔挺,对着镜头露出标准的微笑。那时候,谁都以为他们是一对璧人。
“他对我很好,姐,你不用担心。”婚礼前夜,小妹拉着我的手说。
我那时就应该看出她眼底的犹豫。我应该多问几句,应该坚持让她再考虑考虑。可我什么也没做,只是笑着祝福她,递给她一个红包,里面装着我三个月的积蓄。
车窗外,雨点开始落下,敲打着挡风玻璃。这座城市在雨中变得模糊不清,就像小妹的婚姻,从一开始就看不清真相。
父母住在老城区一栋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楼房里。我停好车,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梯。门虚掩着,我推门进去,客厅里弥漫着炖汤的香气,还有压抑的哭泣声。
母亲坐在破旧的沙发上抹眼泪,父亲站在窗前抽烟——他十年前就戒了烟。小妹蜷缩在单人沙发里,半边脸肿得老高,眼角有一道明显的血痕。
“怎么回事?”我的声音出奇地冷静,尽管愤怒的火焰已经在胸腔里燃烧。
小妹抬起头,眼泪又涌了出来:“我...我不知道。他喝了酒,我说了他几句,他就...”
“说什么了?”
“说他整天和那些狐朋狗友混在一起,不务正业。”小妹抽泣着,“他就突然发火,抄起烟灰缸就...”
我走到她身边,轻轻抚摸她没有受伤的那半边脸。母亲哽咽道:“我们老了,能怎么办?去找李强理论?他那么壮,我们两个老人能做什么?”
父亲掐灭烟头,声音沙哑:“要不,报警吧?”
“没用的。”我苦笑,“家务事,警察来了也就是调解一下。而且,”我看着小妹,“你会指证他吗?”
小妹低下头,手指绞在一起。我知道她的性格,从小就是家里最听话、最懦弱的孩子。上小学时被人欺负,宁可自己躲起来哭,也不告诉老师。
“我要和他离婚。”小妹抬起头,眼神里有了一丝坚定。
母亲惊讶地看着她:“离婚?这怎么行!你才结婚多久,街坊邻居会怎么说?”
“妈!”我提高声音,“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考虑这些?小妹差点被打瞎!”
父亲叹了口气,重新点燃一支烟。窗外雨下大了,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上。这个家里,总是这样——母亲在意别人的议论,父亲沉默地抽烟,而我和小妹,一个强装坚强,一个逆来顺受。
“你想清楚了?”我蹲在小妹面前,直视她的眼睛。
她点点头,眼泪又掉下来:“我受不了了,姐。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只是以前没这么严重。我害怕,真的害怕。”
那一刻,我做出了决定。“今晚你住我那里。明天我陪你去律师事务所咨询离婚的事。”
“那李强那边...”母亲犹豫道。
“我去和他说。”
“不行!”三个人同时反对。父亲第一次表现得如此坚决:“田颖,你不能去。李强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喝了酒连自己老婆都打,你去和他谈能有好结果?”
“那你们说怎么办?就让小妹这样回去?”
客厅里陷入沉默,只有雨声和老式挂钟的滴答声。这时,门铃响了。
我们都愣住了,互相看了看。父亲走到猫眼前看了看,脸色变了:“是建军。”
建军是我们堂哥,比我大五岁,小时候是我们这条街的孩子王,现在在建筑工地当工头。他高大强壮,性格火爆,但对我们这些堂弟妹一直很照顾。
父亲打开门,建军带着一身雨水和烟味走进来。他脱掉湿透的外套,目光直接落在小妹身上。
“我都听说了。”他的声音低沉,像闷雷,“李强那混蛋干的?”
小妹点点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建军拳头攥紧了,指节发白。“你们打算怎么办?”
我把我们的计划说了。建军听完,冷笑一声:“离婚?然后呢?让那混蛋逍遥自在,再找下一个倒霉女人?”
“那你说怎么办?”我问。
建军走到小妹面前,蹲下身子,声音变得温和:“小妹,你告诉哥,你想怎么办?只要你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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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看着建军,又看看我,最后低声说:“我想离婚,但我怕...怕他不答应,怕他报复。”
建军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事交给哥。你们在家等着,哪里都别去。”
“建军,你别做傻事!”父亲急忙说。
建军已经走到门口,回头看了我们一眼:“叔,你放心,我有分寸。”
门关上了。我看着那扇褪色的木门,心里突然涌起不祥的预感。建军所谓的“有分寸”,我太了解了。小时候,邻居孩子抢了我的玩具,建军带人把对方堵在巷子里,虽然没动手,但吓得那孩子再也不敢靠近我们。
“我去看看。”我抓起车钥匙。
“小颖!”母亲想阻止我,但我已经冲出了门。
雨小了些,但天空依然阴沉。建军开着一辆银色面包车,正要驶出小区。我猛按喇叭,他停下来,摇下车窗。
“我跟你一起去。”我说。
“你回家陪着小妹。”
“我是她姐姐,我有权知道发生了什么。而且,”我看着他,“你需要一个冷静的人在场。”
建军犹豫了一下,点点头:“上车。”
去李强家的路上,建军打了几个电话。“对,老地方见。嗯,多叫几个人。放心,不会出大事。”
“建军,你到底打算怎么做?”我忍不住问。
“跟那混蛋讲讲道理。”建军面无表情地说,“用他能听懂的方式。”
“你答应过不出事的。”
“我说了,我有分寸。”
我看着窗外的雨景,心跳得厉害。我想起小妹肿起的脸,想起她眼角的伤痕,愤怒又压倒了理智。也许建军是对的,有些人,只听得懂暴力的语言。
我们在一个路口接了三个男人,都是建军的工友,身材魁梧,面无表情。他们对我点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沉默地坐在后面。车厢里弥漫着烟草和汗水的味道,还有某种蓄势待发的危险气息。
李强家在一个新建的小区。建军停好车,对工友们说:“你们在楼下等着,看我信号。田颖,你也在车里等。”
“不行,我要上去。”
“田颖...”
“我是她姐姐!”我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很坚定。
建军看了我几秒,最终点点头。
我们乘电梯到十二楼。建军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不耐烦的声音:“谁啊?”
“物业,楼下反映你家漏水。”
门开了,李强穿着背心短裤,手里拿着一罐啤酒。看到我们,他愣了一下,随即露出讥讽的笑:“哟,我当是谁,原来是大舅子和...大姨子?”
他故意拖长“大姨子”三个字,语气轻佻。我闻到他身上的酒气,看到他发红的眼睛,突然感到一阵恶心。小妹怎么会嫁给这样的人?
“小妹呢?”建军问,声音平静得可怕。
“回娘家了呗,闹脾气。”李强喝了口啤酒,“女人嘛,打一顿就老实了。你们是来劝她回来的?不用,过两天她自己就...”
他的话没说完,建军的拳头已经砸在他脸上。李强踉跄着后退,啤酒罐掉在地上,黄色液体洒了一地。
“我操...”李强抹了抹嘴角的血,眼睛瞪大,“你敢打我?”
建军走进屋,我紧随其后,关上门。这是一套两居室,装修简单,地上散落着外卖盒和空酒瓶,烟灰缸掉在角落——就是那个砸伤小妹的烟灰缸吗?上面有暗红色的痕迹。
“我不仅敢打你,”建军一字一句地说,“我还要问你,可打我妹妹了?”
李强这时才意识到事情不妙,他后退几步,但背后是墙。“那个...误会,我们就是夫妻吵架,我一时失手...”
“失手?”我指着烟灰缸,“失手能砸出那样的伤?李强,小妹要和你离婚。”
“离婚?”李强突然笑起来,“想得美!我花了八万八彩礼娶她,她说离就离?”
建军又给了他一拳,这次打在肚子上。李强弯下腰,干呕起来。“彩礼?我妹妹的一辈子就值八万八?”
“你们...你们这是私闯民宅,故意伤害!”李强喘着粗气,“我要报警!”
“报啊。”我拿出手机,“需要我帮你拨110吗?正好,我也想让警察看看家暴的证据。”
李强愣住了,他看看建军,又看看我,终于意识到我们是认真的。他滑坐在地上,抱着肚子:“好,好,我同意离婚,行了吧?别再打了。”
“不止离婚,”建军蹲下来,抓住他的衣领,“你要签协议,承认家暴,放弃所有共同财产,马上搬出这房子——这是小妹婚前财产,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李强瞪大眼睛:“你们...你们这是敲诈!”
“这是你应得的报应。”我冷冷地说。
建军松开他,站起身,拨通电话:“上来吧。”
五分钟后,三个工友进来了。他们沉默地站在房间里,像三座山。李强的脸色变得惨白。
“签协议,今天搬走,以后别出现在小妹面前。”建军说,“否则,我这些兄弟会经常来拜访你。你知道,工地上的活时有时无,他们有的是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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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强颤抖着手,在离婚协议和财产放弃书上签了字。我们看着他收拾了几件衣服,被“护送”出小区。整个过程不到两小时。
回到车上,建军点了支烟,手在微微发抖。我这才意识到,他也在紧张。
“你做得对。”我说。
建军吐出一口烟:“不,我做得不够。我应该早点知道,应该更早插手。”
“小妹不会说的,她太要强,也太懦弱。”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雨停了,阳光从云层缝隙中透出来,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送我去律师事务所,”我说,“我去把协议公证一下,免得夜长梦多。”
建军点点头,启动车子。我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突然感到一阵空虚。事情解决了,比想象中顺利。可为什么,我心里总有一丝不安?
三天后,小妹搬出了李强家,暂时住在我那里。离婚程序启动得很顺利,李强没有出什么幺蛾子,这反而让我觉得奇怪。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不像是会轻易放弃的人。
一周后的傍晚,我加班回家,发现小妹坐在沙发上发呆,面前摊着一本相册——是她和李强的结婚照。
“怎么在看这个?”我放下包,坐在她旁边。
小妹勉强笑了笑:“就是觉得,一切都像一场梦。结婚,被打,离婚...太快了,快得不真实。”
我搂住她的肩膀:“离开他是对的。你值得更好的人,更好的生活。”
“我知道。”她合上相册,“只是有时候会想,如果一开始我就坚决一点,如果我没有嫁给他...”
“没有如果。”我坚定地说,“重要的是现在和将来。”
手机响了,是建军。我走到阳台接电话。
“田颖,有件事你得知道。”建军的声音很严肃,“李强住院了。”
“什么?怎么回事?”
“昨晚被人打了,在酒吧外面,伤得不轻,断了两根肋骨,脑震荡。”建军停顿了一下,“警察在调查,他们...他们找我问话了。”
我的心一沉:“你...”
“不是我。”建军立刻说,“我答应过你,事情到此为止。而且我有那晚的不在场证明,和几个朋友在工地值班。”
“那会是谁?”
“不知道。但警察似乎怀疑我,毕竟我有动机。”建军叹了口气,“我只是想告诉你,小心点。李强在病房里一直说是我干的,虽然警察还没证据,但...”
“我明白。谢谢你告诉我。”
挂了电话,我回到客厅。小妹看着我:“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告诉她。她有权知道。
听到李强被打住院,小妹的脸色变得苍白:“是...是堂哥吗?”
“他说不是,警察也没有证据。但李强一口咬定是建军。”
小妹咬着嘴唇,手指绞在一起——这是她紧张时的习惯动作。“姐,我害怕。如果真是堂哥,他会不会坐牢?如果不是,那会是谁?李强会不会报复我们?”
“别怕,”我握住她的手,“有我在,有堂哥在,我们都会保护你。”
但说这话时,我自己心里也没底。是谁打了李强?为什么要这么做?是真的路见不平,还是另有隐情?
第二天,警察到公司找我。在会议室里,两个警察问了我和建军的关系,小妹的婚姻状况,以及我知道的李强被打的细节。
“田女士,你堂哥王建军有没有提过要报复李强?”年轻一点的警察问。
“他提过要给李强一个教训,但那是之前的事了。李强签了离婚协议后,建军说事情了结了。”我尽量保持平静,“警察同志,我堂哥那晚确实在工地值班,有监控和人证,不是吗?”
年长的警察点点头:“是的,他有不在场证明。但受害人坚持说是王建军指使的。我们还在调查。”
他们离开后,我瘫坐在椅子上,感到一阵疲惫。陈姐探头进来:“田颖,没事吧?警察找你干什么?”
“家里有点事,已经解决了。”我勉强笑了笑。
“需要帮忙就说。”
“谢谢陈姐。”
我提前下班,开车去了医院。我想亲眼看看李强的伤势,也想听听他怎么说。
病房里,李强躺在病床上,头上缠着绷带,脸上有瘀青,确实伤得不轻。看到我,他眼里闪过一丝怨恨。
“满意了?”他声音沙哑,“你堂哥可真狠。”
“建军说他没做。”我站在床边,保持安全距离。
“除了他还有谁?”李强激动地想坐起来,但牵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我知道是你们!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李强,你冷静点。警察在调查,如果真是建军做的,法律会制裁他。但如果不是,你这是在诬告。”
“诬告?”他冷笑,“田颖,别装了。你们一家都恨我,巴不得我死。我告诉你,要是我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也跑不了!”
我还想说什么,但护士进来了,说探视时间到了。离开病房时,我回头看了李强一眼,他正盯着天花板,嘴里念念有词,像在诅咒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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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医院,天色已晚。我坐在车里,没有立刻发动引擎。如果真不是建军,那是谁?李强还和谁有仇?或者,是随机暴力事件?
手机震动,是小妹。“姐,妈打电话来,说老家来人了,要商量什么事。让我们周末回去一趟。”
“有说是谁吗?”
“好像是堂叔公,建军的爸爸。”
我心里一紧。堂叔公是个退休工人,脾气比建军还火爆。他这时候来,肯定和李强被打的事有关。
周末,我和小妹开车回父母家。路上,我们都沉默着。小妹望着窗外,突然说:“姐,如果...如果因为我的事,让堂哥惹上麻烦,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别这么说,建军是自愿帮你的。我们是一家人。”
“可是...”她转过头看我,眼里有泪光,“我总觉得自己是个负担。从小到大,都是你们在保护我,我却什么都做不好。”
我握住她的手:“你不是负担,你是我们的妹妹。家人之间,不需要计较这些。”
她勉强笑了笑,但我知道,自责的种子已经在她心里生根发芽。
父母家里,气氛凝重。堂叔公坐在主位上,建军站在窗边抽烟,父亲在泡茶,母亲和小婶在厨房忙碌。看到我们进来,堂叔公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人都齐了,我就直说了。”堂叔公声音洪亮,“建军被警察盯上了,因为李强那混蛋一口咬定是他干的。我托人打听过了,那晚打李强的人,是拿钱办事的。”
“什么?”我惊讶道。
“有人雇了打手,故意把事栽赃给建军。”堂叔公看着建军,“你最近得罪谁了?”
建军皱眉想了想:“工地上竞争是常事,但也不至于用这种手段。而且,如果是针对我,为什么要打李强?”
堂叔公沉吟道:“这就是问题所在。打李强的人下手很有分寸,看着重,但没伤到要害,就是要让他住院,让他痛苦,但不会出人命。而且特意选在建军和他发生冲突之后,这摆明了是要嫁祸。”
我突然感到一阵寒意。如果堂叔公说的是真的,那这件事就不仅仅是家庭暴力那么简单了。有人在下棋,我们都是棋子。
“那会是谁?”父亲问。
“不好说。可能是建军的竞争对手,可能是李强的仇人,也可能是...”堂叔公顿了顿,“冲着小妹来的。”
小妹脸色煞白:“我?我...我没得罪过谁啊。”
“不是说得罪。”堂叔公叹了口气,“你还年轻,不懂人心险恶。有些人,就喜欢看别人家破人亡,就喜欢挑拨离间。李强被打,建军被怀疑,你们一家不得安宁,谁最高兴?”
我们都沉默了。是啊,谁最高兴?谁会从这场混乱中获益?
“那现在怎么办?”我问。
“我已经托人去查那几个打手的来历。”堂叔公说,“建军,这段时间你安分点,别惹事。小妹,你尽量别单独出门。田颖,你在城里工作,消息灵通,多留意着点。”
“报警呢?”小妹小声问。
“报警说什么?说我们怀疑有人陷害?警察要证据,不是猜测。”堂叔公摇头,“先查清楚是谁干的,为什么这么干,再做打算。”
会议结束后,堂叔公单独把我叫到阳台。“田颖,你是家里最冷静的,有文化,见识广。这件事,你得盯着点。我担心,事情没那么简单。”
“叔公,你实话告诉我,建军他真的...”
“他说没有,我就信他。”堂叔公斩钉截铁,“建军脾气爆,但不撒谎,更不会做了不承认。他说不是他,那就不是。”
我点点头,心里却更加沉重。如果真不是建军,那这个躲在暗处的人,到底想干什么?
回到城里,我开始留意各种线索。我问了公司的法务,咨询了律师朋友,甚至通过一些关系,打听道上的消息。但都没什么进展。
直到一周后,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田小姐吗?我有些关于你妹夫李强的事,想和你聊聊。”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年轻,带着某种小心翼翼。
“你是谁?”
“我是...李强的朋友。我们能见个面吗?在人多的地方,咖啡厅什么的。”
我犹豫了一下,答应了。我们约在市中心一家星巴克,我特意选了靠窗的位置,外面人来人往,相对安全。
来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打扮朴素,面容清秀,但眼睛下有深深的黑眼圈,像是很久没睡好。
“我叫小雨。”她坐在我对面,双手紧紧握着咖啡杯,“我是李强的...前女友。”
我愣住了:“前女友?”
“我们在一起三年,差点结婚。”小雨的声音有些颤抖,“但他父母不同意,说我是农村的,配不上他们家。后来,他娶了你妹妹。”
“那你找我...”
“我听说他住院了,也听说你们在离婚。”小雨抬起头,眼睛里有泪光,“田小姐,李强他不是好人。我和他在一起时,他也打过我,不止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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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一沉:“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报警?”小雨苦笑,“因为爱,因为傻,因为觉得他会改。直到他为了娶你妹妹,毫不犹豫地甩了我,我才清醒过来。”
她喝了口咖啡,继续说:“我恨他,也恨你妹妹——虽然我知道这不公平。但当我听说他也打你妹妹时,我一点不意外。他就是这种人。”
“所以,是你找人打了他?”我压低声音。
小雨猛地抬头:“不!不是我!我虽然恨他,但不会做违法的事。而且...”她咬着嘴唇,“而且我怀孕了,他的孩子。”
我彻底震惊了:“什么?”
“两个月了。”小雨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我本来想告诉他,但听说他家暴的事,又不敢了。我不想让孩子有这样的父亲。”
“那你找我是...”
“我想和你妹妹谈谈。”小雨认真地说,“李强不肯离婚,可能和这个有关。他不知道我怀孕,但我担心,如果他知道,会用这个来纠缠你们,要挟你们。我想告诉你妹妹,如果李强用别的女人或孩子来要挟她,别上当,那可能是我,但我不站在李强那边。”
我看着她,这个年轻女孩眼中的坚定和脆弱交织在一起。我突然明白了,这场婚姻的悲剧,受害者不止小妹一个。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真诚地说,“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小雨摇头,“也许离开这里,去别的城市,重新开始。这个孩子...我还没想好要不要。”
我们交换了联系方式。临走时,小雨说:“田小姐,请转告你妹妹,离开李强是对的。他不值得。”
回家后,我把见小雨的事告诉了小妹。她听后久久不语,最后轻声说:“她也挺可怜的。”
“你打算怎么办?告诉李强吗?”
小妹摇头:“不,这是她的事,她有权自己决定。而且,如果李强知道有孩子,可能会更不愿意离婚,或者用这个来要挟我们。”
我惊讶于小妹的成长。短短几周,那个懦弱的小女孩似乎长大了,开始有自己的主见和判断。
“那你觉得,会是谁打了李强?”
小妹想了想:“其实,我有个怀疑,但不敢确定。”
“谁?”
“李强自己。”
我愣住了:“什么?”
“他以前跟我吹牛,说在道上认识人,有一次和人打架,自己弄伤自己,讹了对方一笔钱。”小妹皱眉,“我在想,这次是不是也是他自导自演,为了报复堂哥,或者为了博同情,让我回心转意?”
这个可能性让我不寒而栗。如果真是这样,那李强就比我们想象的更可怕。
“但医生说他伤得很重...”
“重到什么程度?我们只是听说,没看到诊断书。而且,如果是苦肉计,他肯定会做得逼真。”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小雨的话,小妹的猜测,堂叔公的分析,在我脑海里交织。到底真相是什么?
第二天,建军打来电话,声音兴奋:“查到了!打李强的那几个人,是一个叫‘黑皮’的人手下的。黑皮专门接这种脏活,给钱就干。”
“谁雇的?”
“还没查到,黑皮嘴很严。但我托人打听到,雇主是个女人,通过中间人联系,没露面。”
女人?小雨?还是别人?
“建军,李强有个前女友,叫小雨,怀了他的孩子。她也恨李强,但她说不是她干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前女友?妈的,这混蛋到底惹了多少人?”
“还有,小妹怀疑可能是李强自导自演。”
建军骂了句脏话:“这倒像是他能干出来的事。但如果真是他,他图什么?就为了诬陷我?”
“也许不止。如果他被‘打’了,在离婚官司中可能就是受害者形象,能博取同情,分更多财产。而且,如果警察因此抓了你,他就报复成功了,还能威胁小妹。”
“操!”建军气得声音都在抖,“这狗娘养的!我现在就去医院,当面问他!”
“别冲动!”我急忙说,“没有证据,他不会承认的。而且,如果真是他自导自演,他肯定准备好了一套说辞。”
“那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算了?”
“我们需要证据。雇凶打人,肯定有资金流动。如果能查到谁给黑皮打了钱...”
“我明白了。我去查,我有办法。”
挂了电话,我感到一阵无力。事情越来越复杂,像一张网,把我们都困在里面。我想起堂叔公的话:“有些人,就喜欢看别人家破人亡。”
会是谁呢?谁这么恨我们,或者恨李强,要布这样的局?
三天后,建军带来了惊人消息。
“查到了,给黑皮打钱的是一个海外账户,但开户人...”他停顿了一下,“是李强的母亲。”
“什么?”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强的母亲,三年前移民去了澳大利亚。账户是她的,钱是从那里打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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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是李强的母亲雇人打自己的儿子?这说不通啊!”
“除非...”建军缓缓说,“除非打人不是目的,陷害我也不是目的。他们的目的,是别的。”
“比如?”
“比如,让李强成为受害者,博取同情,在离婚官司中占优势。比如,让警察盯上我,让我不敢再插手你们的事。比如,让所有人都觉得李强可怜,你妹妹无情。”
我倒吸一口冷气:“苦肉计?母亲打儿子,就为了这个?”
“如果这能保住婚姻,或者离婚时分到更多财产,对他们那种人来说,不算什么。”建军冷笑,“李强的父亲早逝,他母亲把他宠上天,为了儿子什么都干得出来。而且,她人在国外,警察很难查到她。”
“可李强同意吗?被打成那样...”
“如果是他同意的,甚至是他策划的,就说得通了。”建军分析道,“他先激怒我,让我去找他麻烦,然后自导自演一场被打的戏码,把脏水泼到我身上。这样,他在离婚官司中就是受害者,你妹妹是家暴受害者的事实就被淡化了。而且,如果我被警察抓了,他就少了一个威胁。”
一切都连起来了。李强和他母亲的计划,小雨的突然出现,所有的线索都指向这个可能性。但,这只是猜测,我们需要证据。
“小雨。”我突然想起,“如果李强知道小雨怀孕,可能会用这个孩子来要挟。但如果他不知道,或者小雨的孩子不是他的...”
“我去查。”建军说,“你去找小雨,问问具体情况。必要的话,做个亲子鉴定。”
我找到小雨,她在一家小公司做文员。看到我,她有些紧张。
“田小姐,怎么了?是李强...”
“不是。”我让她坐下,“小雨,我需要你告诉我实话。你和李强什么时候分手的?孩子确定是他的吗?”
小雨的脸红了:“你什么意思?当然是他的!我们分手后,我没有和别人...”
“我不是怀疑你。”我尽量委婉地说,“只是,如果我们要对付李强,需要确凿的证据。你怀孕的时间,能确定吗?”
小雨想了想:“最后一次月经是2月14日,情人节那天。我和李强...是2月10日在一起的,之后我们就分手了。”
我算了一下,时间对得上。但还有一个问题。
“小雨,李强知道这个孩子吗?”
“他不知道。我还没告诉他。”
“如果我告诉你,李强可能自导自演了被打的事件,为了在离婚官司中占优势,你会怎么想?”
小雨瞪大眼睛:“他...他这么卑鄙?”
“比你想象的更卑鄙。”我认真地说,“小雨,如果李强用这个孩子来要挟我妹妹,你能不能站出来,指证他家暴?”
小雨犹豫了:“我...我不想卷入这些事。我只想安静地生下孩子,或者...做掉。”
“我理解。但如果你不站出来,可能还会有更多女人受害。李强不会改的,他只会越来越过分。”
小雨咬着嘴唇,挣扎了很久,最后点点头:“好,如果需要,我作证。”
拿到小雨的承诺,我松了口气。但最关键的一环,仍然是李强自导自演的证据。
就在这时,建军那边有了突破。
“我找到其中一个打手了。”建军在电话里说,声音压抑着兴奋,“他愿意作证,指认雇主是李强自己,条件是给他一笔钱,保证他安全。”
“他要多少?”
“十万。我答应了。”
“你有这么多钱?”
“没有,但堂叔公说他出。”
我犹豫了。用钱买证据,合法吗?但如果这是揭开真相的唯一方式...
“田颖,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建军说,“但这是唯一的办法。李强和他母亲在国外,警察很难查。只有从打手这边突破,才能拿到证据。”
“那就做吧。”我下定了决心,“但一定要确保安全,别留下把柄。”
“放心,我有分寸。”
三天后,建军拿到了一份录音和一份书面证词。打手承认,是李强主动联系他们,让他们“教训”自己,但不要伤得太重。李强还特意交代,要在建军找他麻烦之后动手,最好能让邻居看到建军的人进出小区。
铁证如山。
我和建军带着证据去了公安局。接待我们的警察听完录音,看完证词,表情严肃。
“这些证据很重要,但我们需要核实。而且,你们用钱买证据,这本身...”
“我们愿意承担一切责任。”建军说,“但请你们先抓李强,他涉嫌诬告陷害,雇凶伤害自己,嫁祸他人。”
警察点点头:“我们会调查。但在这期间,你们不要轻举妄动,特别是你,王建军,不要再去找李强。”
“我明白。”
走出公安局,建军点了支烟,深深吸了一口:“终于要结束了。”
“还没结束。”我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就算李强被抓,离婚官司还要打,小雨的事还要处理,还有你,用钱买证据,会不会有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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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不了那么多了。”他吐出一口烟,“先解决眼前的麻烦再说。”
一周后,李强被警方以涉嫌诬告陷害和虚假诉讼罪带走调查。医院出具证明,他的伤势虽然看起来严重,但都是皮外伤和轻微的骨裂,恢复期很短,不符合被多人围殴的伤情特征。
小雨在得知消息后,决定留下孩子,但不会告诉李强。她辞了工作,准备回老家,重新开始。
小妹的离婚官司很顺利。由于李强涉嫌犯罪,法官很快判决离婚,财产分割也偏向小妹。李强母亲从澳大利亚赶回来,想为儿子活动,但证据确凿,无力回天。
一切似乎都结束了。
直到一个月后,我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是田颖女士吗?我是市局刑侦队的,关于王建军买通证人作伪证一事,需要你配合调查。”
我愣住了:“什么?作伪证?”
“是的。打手王三昨天自首,承认收受王建军十万元,作伪证诬陷李强。我们现在以涉嫌妨害作证罪对王建军进行刑事拘留。”
手机从我手中滑落,摔在地上,屏幕裂成蛛网状。
窗外阳光明媚,但我感到刺骨的寒冷。
原来,真正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而我们,自以为掌握了真相,其实一直都在别人的剧本里。
建军,你这个傻子。
我蹲下身,捡起破碎的手机。屏幕上映出我苍白的脸,和一双因震惊而睁大的眼睛。
游戏还没结束。或者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