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后，肖尧叹了口长气，将手机重新揣回到口袋里，看着放在办公桌上的全家福，表情有点莫名感慨。

一晃眼，也是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说起来……

肖尧垂眼，看向只有自己一人能看到的系统面板，苍天大树上亮起的星星点点的光芒，都是他已经学会的各类技能，但是更多的，却依旧隐藏于黑暗之中，看不见踪影。

“也不知道自己七老八十的时候，能不能把这些技能点亮……不说一大半，至少1\/3，甚至是1\/4也行啊！”

肖尧自嘲的笑了笑。

就在这时，门诊室外的大门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响，紧接着两个衣衫朴素走了进来，女的满脸憔悴，男的看起来像是五六十岁的年纪，步伐蹒跚，佝偻着背脊，仿佛生活的重担已经彻底压垮了他。

“医生，我想问一下……”

女的坐在椅子上，紧咬着下唇，双手紧张的不断的搓动着，眼神闪烁不安。

“我们也是在网上看到的，慕名而来的，您对……多发性硬化症……有解决办法吗？就哪怕是解决不了，就……”

说到这里的时候，女人的眼底浮上了一层淡淡的泪雾，声音都带上了一丝哽咽和颤音，更是不自觉的攥紧拳头。

“我就想让他舒服点，哪怕是舒服一点点也行，别在……那么痛苦了，我看不下去，我真的看不下去了。”

一旁的男人附和着不断的点头，看向肖尧的目光带上了一抹希望，就仿佛肖尧是此刻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庭中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要是肖尧在这里甩手不干，他们这个家庭……恐怕也会即将迎来末路。

“别着急，有什么话慢慢说。”

“来来来，喝点热水缓一缓。”

肖尧起身，从饮水机上接了两杯温水递给了二人，态度很是温和，语气也带着冷静和镇定。

肖尧的态度也感染到了面前的二人，随着一杯温水下肚，两个人的情况也逐渐冷静下来。

“我女儿……”

“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我和他爸……从小也是如珠如宝的珍视长大，而且我们以前很重视体检的，基本上两年就会来医院做一次体检，但就是上个月月底，我们常去的那家医院的医生告诉我们说……孩子的情况不太对。”

女人深呼吸一口气，嗓音虽然仍旧带着颤抖，但总算是能把情况说明白了。

“当时我和孩子他爸还以为是得了甲流，或者是说其他的一些小问题的毛病，毕竟这年头孩子们上学都挺辛苦的，早六晚十，身体多多少少肯定会有点问题，但……”

“那边说是情况复杂，经过神经科，遗传科和康复科等多个科室的医生最终判断，说是高度怀疑很有可能是多发性硬化症。”

听到这里，肖尧微微点头。

多发性硬化症，这个病其实就是一种自身免疫性疾病，属于中枢神经系统的，因为免疫系统错误攻击到神经纤维的保护鞘，结果导致神经信号传递出现了障碍。

“这位家长，像是这样的情况，正常体检检测不出来，其实是正常的。”

肖尧表情认真。

“如果孩子真的是多发性硬化症，那么整体的表现症状会变得非常复杂，再加上孩子本身是高中生，就像是你们想的一样，孩子每天早上6:00起床，晚上10:00才能回家，在这样一个高强度的努力学习的情况下，出现点不舒服，都可能会被累了，或者是不想学习，等等这些因素而忽略。”

“对，就是这样。”

男人激动的接过话茬，看了一眼身旁的妻子，语气之中是无法掩饰住的埋怨。

“当时孩子跟我说累的不行，感觉视力下降的厉害的时候，我就说过了，这么折腾孩子没必要，咱们当家长的努力一把，给孩子创造一个更好的生活，你哪怕是多给孩子留一套房子，孩子以后每个月收点房租，都能活，何苦这么辛苦呢？”

“结果你当时跟我说啥来着，跟我说，要苦就苦这三年，不苦这三年就要苦一辈子，现在呢！别说是一辈子了，更别说是苦三年了，孩子能不能活过三年都是一个未知数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男人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崩溃，就仿佛是理智弦崩断了一样，大声的嚷嚷起来，甚至还用力的不断拍桌子，似乎只有这个样子，才能发泄出他此时此刻内心深处的痛苦。

“我就跟你说了，网上的毒鸡汤不能相信，你看看那些电视剧里，那些鸡娃的父母，哪一个孩子活下来了，跳楼的跳楼，自杀的自杀，你为什么非要走他们的路呢！！”

“我还不是为了孩子好吗！你现在怪我干什么呀，当初你可没有这么坚定的反对过，而且你不是也隐隐约约的支持我吗，再说了，咱家姑娘那么漂亮，你不让他好好学习，难不成让他出去当个小混混吗？学好不容易，学坏可非常简单的，出去玩两天，认识个不好的男生，立刻就能变得叛逆了，我管的严一点点，怎么了？不应该的吗？你出去问问谁家女生管的不严啊！”

女的也同样崩溃起来，目眦欲裂地站起来嚷嚷道，夫妻两个就仿佛是反目成仇的仇人一样，不听内容，光看表情，就仿佛恨不得手刃了对方一般。

而肖尧并没有在此刻站起身来制止，虽然通常情况下，他都会选择制止夫妻二人的内讧，毕竟这里是医院，不是什么吵架打架的地方。

但这一次，肖尧却做出了不一样的选择。

同时也从这对夫妻二人争论不休，互相指责的口中得知了更多的有用信息。

等着把这些信息全部都统筹，记录在脑海深处之后，肖尧这才敲了敲桌面。

“咚咚！”

敲打桌面的沉闷声响在门诊室里响起，就仿佛按下了一个暂停键一般，刚刚还大吵一架，恨不得撸起袖子，甩开膀子就是干的夫妻俩瞬间就变得鸦雀无声起来，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肖尧，眼底闪着些许的激动和希望。

“你们带之前那家医院的诊断证明了吗？”

“都在这里。”

女人拿出一个白色的塑料袋，放在桌上。

肖尧掏出证明，一页一页地仔细看了起来。

首先是核磁共振的检测，的确是脑脊髓病灶。

再其次的脑脊液检查里面，也确实写明了寡克隆带阳性。

神经功能评分方面，也确实更靠近多发性硬化症。

颅骨ct扫描显示正常，只有在较大病灶里才能看到低密度区。

“你女儿呢？”

肖尧放下检查报告。

“在家呢，没敢让他出来。”

女人快速的回答道。

“我个人建议是你们再去查一个视觉诱发电位，再做一个光学相干断层扫描，如果说这两个辅助检查也确诊为多发性硬化症的话，那这个最终决断就可以确定了。”

肖尧神情认真，眉头微微蹙起，形成一个川字形，眼中满满的都是严肃。

“视觉诱发电位检测，这是一种经头皮记录的枕叶皮质，对视觉刺激产生的电活动。”

“如果视觉诱发电位出现异常，那么就有可能是视神经炎和多发性硬化症这种的脱髓鞘疾病，尤其是如果它的检测结果是p100潜伏期延长到35~45毫秒或者是更多的话，基本上就可以确定了，但如果只是说呈现出波幅下降，以至于记录不到，或者是波形出现畸变的话，那其实就不会再考虑多发性硬化症的可能了，那就需要推翻之前的结论，然后再重新进行讨论，因为更有可能的是颅内肿瘤等占位病变，像是脊髓小脑变性，或者是舞蹈病。”

“我看了你们的检查了，你们并没有做这个辅助检查视觉诱发电位检测，所以我建议你们去做一下，价格不高，而且作为一种辅助检测，准确率还是挺不错的。”

“如果说视觉诱发电位检测结果确实是多发性硬化症的话，那么后续的这个光学相干断层扫描就没必要做了，但如果不是的话，那么这个光学相干断层扫描就需要做了。”

“好好好，我们这就打电话，让家里老人把孩子带过来。”

女人立刻点头。

现在对于他们一家人来说，这种检查用的小钱就已经不是钱了，毕竟……为了给孩子治病，他们……已经大几十万的钱全都花出去了，家里存款眼瞅着就要耗光了，几千几万的这种小钱，就真的已经……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呢。

更何况……

夫妻两个对视一眼，都按耐不住的空想。

万一检查结果出问题了呢？

万一就像是人家医生说的那个什么视觉诱发电位检测结果，不是那个多发性硬化症的情况呢？要是肿瘤什么的，该吃药吃药，该做化疗化疗，可要是多发性硬化症的话……那边的医生可直白说过的，根本就治不了，就算是治，那也会永久性残疾，没必要。

在夫妻两个出去等孩子的时候，肖尧这边则是飞快的在脑海里汇总了一下，关于多发性硬化症的情况，尤其是……后续的治疗问题。

从衣着上来看，或者是说，以这对夫妻虽然争吵，但是仍然很爱孩子的这一点来看，在孩子检测出来疾病之后，夫妻两个肯定是拼尽全力去救了，这一点毋庸置疑。

所以考虑到后续治疗所能承受的家庭经济状况的话，其实那个孩子如果真是多发性硬化症，如果只靠药物治疗的话……或许会好一点？？

肖尧屈起的食指敲打在桌面上，发出砰砰作响的声音的同时，大脑也在飞快的转动着，进行头脑风暴。

说白了。

多发性硬化症，就是中枢神经系统的炎性脱髓鞘病。

髓鞘是一种包裹在神经纤维外面的一层膜，正常情况下是在人体中呈现出一个绝缘作用的，一旦说这层膜消失了，或者是说受到了攻击，就会导致出现影响神经功能。

正常来讲，这个病虽然属于自身免疫性疾病，遗传的因素在其中占据很大的决定性作用，但是也有环境的因素在作怪，这对夫妻两个没提，那就说明遗传很有可能是……小概率的，换句话说，那就是环境在作怪。

多发性硬化症，这个病在国内发病率是很低很低的，属于罕见病，基本上每10万人里面能有0.235个人发病，而且患者基本上都是高纬度和高海拔地区，像他们现在的这个平原地带很少很少，所以肖尧乍听到多发性硬化症的时候，才会建议这对夫妻带着孩子再去做一个辅助检查，真的是这么多年了，他也算是一个医院的老人了，别说是一例了，就算是类似的罕见病，他都没有见过。

更别提这个病很容易会出现在成年人的身上，像是16岁的年轻人……太少太少了。

当然。

也是这些年了，他和现在的这个年轻社会，脱轨太久了。

也可能现在的孩子们更注重口腹之欲，从而忽略一些健康，比如说经常点外卖，比如说经常宅在家里等等。

这个病的话，如果说经常出现维生素d缺乏，的确会增加这个多发性硬化发病的风险，还有很多女生现在不太喜欢出去照太阳，但其实只要防护到位，晒晒太阳这种事情是绝对没毛病的。

如果说孩子家庭本身是高脂肪饮食的话，再加上有吸二手烟，然后一直持续在一个高温的环境里……

好吧！

如果只是说单纯这个样子的话……如果说这个样子就发病的话……还没有遗传因素在作怪的话……

“唉！”

那这孩子也是倒了血霉了。

肖尧长叹口气，在心中想到。

当然！

他不清楚之前那家医院对着这对夫妻说了些什么，这个病就算是出现了，也不至于说是真的就绝望到什么程度，生病这一点肯定很痛苦的，但只要说是进行一个规范的药物治疗，症状就可以达到一个缓解的状态，而且只要一切顺利的话，那么甚至还会减少复发，和延缓进展的。

不会说是一脸的麻木和绝望，就仿佛……整个天都塌下来一样。

所以说，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这还是要等着最终结果出来才行。

肖尧缓缓的吐出一口长气，定了定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