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替换2.3(1 / 1)

那个‘信风号’的二副罗平,是个皮肤黝黑、眼神精悍的年轻人,话不多,但说到航海见闻时,颇能吸引人注意。

他讲起南边群岛奇特的风俗,某种会发光的珊瑚,还有一次遭遇奇怪海流差点迷航的经历。

“罗平哥,你们这次运来的香料,可真够香的,我们仓库里现在都是那味儿。”狐半棠趁着大家聊天的间隙,自然地接了一句。

罗平看了她一眼,似乎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安静少言的姑娘会主动搭话,点点头

“嗯,那是顶好的沉水香和胡椒,还有那边特产的几种染料,颜色正,不容易褪。”

“老约翰那仓库防潮做得好,存着没问题。”他顿了顿,又问,“你在老约翰那儿,还适应吗?那老头子脾气可出名得臭。”

“约翰先生要求严,但做事公道。”狐半棠如实说。

“这倒是。”罗平笑了笑,“他那个人,账目上是一分一厘都不会错的。跟他做生意,麻烦点,但放心。”

话题又转到其他地方。狐半棠慢慢吃着菜,烤鱼外焦里嫩,炖杂烩鲜美热乎,确实如小陈所说,味道很好。

她小口喝着水,听别人说话,偶尔也插一两句,最初的拘谨慢慢散去,她发现这些人虽然做着不同的活计,但都是凭力气或手艺吃饭的实在人,聊的也是生活中最寻常的喜怒哀乐。

慧姐很照顾她,不时给她夹菜,低声跟她说些码头上要注意的人和事。

阿秀则好奇地问她一个人在仓库记账怕不怕,说她自己一开始在铁匠铺也是战战兢兢。

聚会的气氛轻松而热闹。狐半棠感到一种久违的、属于人群的温暖。虽然她依旧话不多,但不再觉得格格不入。

不知不觉,一个多时辰过去了。有人开始陆续告辞,明天还要早起上工。

狐半棠也站起身,对众人道别,特别谢了小陈和慧姐。

小陈把她送到门口:“怎么样,狐姑娘,还习惯吧?”

“嗯,大家都很和气。饭菜也好吃。谢谢你,小陈。”狐半棠真诚地说。

“客气啥!以后常来聚。路上当心点。”小陈挥挥手。

走出“海员之家”,外面凉风一吹,带走了屋内的燥热。码头的灯火倒映在漆黑的海面上,碎成一片晃动的金光。狐半棠沿着来路往回走,脚步不疾不徐。

回到吴婶的小院,屋里还亮着灯。吴婶还没睡,听到动静,在屋里问了声:“回来了?”

“嗯,回来了,吴婶。”狐半棠应道。

“锅里温着热水,洗洗早点睡吧。”

“好。”

狐半棠打了热水,回到自己那间小屋。关上门,点亮油灯。

昏黄的光晕填满小小的空间,她脱下外衫,坐在床边脸上还带着室外夜风的凉意,心里却残留着聚会留下的淡淡暖意。

这顿饭,没有改变什么实质的东西。

她依然要早起去仓库记账,依然要精打细算每一个角子,依然对前路感到些许茫然。

但今夜,她认识了几个新面孔,听到了码头更多的声音,感受到了来自陌生人的、不带目的的些许善意。

这让她觉得,自己与这座灰白色的石头城,联系又紧密了一分。

她不再仅仅是一个被海浪冲上岸、勉强栖身的漂流者。她在这里工作,在这里居住,在这里开始有了认识的人,开始触摸到这个城市真实而粗糙的脉搏。

未来会怎样,她依然不知道。

但至少今晚,在饱餐一顿、带着微醺般轻松心情回到这个小房间时,她觉得,生活似乎正在一点点地,向她展露出除了生存挣扎之外,其他可能的、温和的样貌。

她吹熄油灯,在熟悉的黑暗中躺下。窗外,灰岩城沉入更深的睡眠,只有远处灯塔的光芒。

聚会后的第二天,狐半棠醒来时,天色刚蒙蒙亮。

昨晚热闹的余韵还在心里轻轻回荡,像退潮后留在沙滩上的细小泡沫。

她像往常一样起身,洗漱,就着热水吃了块干饼。晨光透过棉纸窗

在夯土地面上投下柔和的光斑。新的一天开始了,带着熟悉的、按部就班的平静。

她锁好门,跟正在院里喂鸡的吴婶打了声招呼,便往仓库走去。

清晨的码头已经忙碌起来,空气中飘散着新鲜海货的腥气和柴火的味道。

走到仓库门口,老约翰已经在了,正背着手,仰头看着屋檐下新结的一张蜘蛛网,眉头微皱,不知在想什么。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瞥了狐半棠一眼:“来了?今天先把私账上那批‘海蜥皮’的出入仔细核一遍,我总觉得上次‘黑鳍’那家伙送来的数目有点含糊。核清楚了,下午他可能来提剩下的货。”

“好。”狐半棠应下。她知道“黑鳍”是老约翰一个不太规矩的供货人,买卖些来路不那么清楚的皮革海货,交易时得格外仔细。

她走进仓库,放下东西,先按惯例去丙区清点香料染料。

一切都完好无损,封条严密。然后她才回到自己桌前,翻开那本私密的小账本,找到“海蜥皮”的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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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种深灰色、带有细密鳞片纹路的皮革,不算特别名贵,但韧性好,常用来做手套或某些工具的握柄。

账本上记录着上月“黑鳍”分三次送来总共五十张皮子,已陆续出货三十张,应库存二十张。

狐半棠去存放这批皮子的专门货架清点。

皮子卷成筒状,用草绳捆着,堆在货架中层。她一张张数过去,眉头渐渐蹙起。

一、二、三……数到第二十张,货架上空了,但她总觉得有点不对劲,皮卷的大小似乎略有差异。

她又仔细检查了一遍货架,甚至在周围地上看了看,确定没有遗漏。

库存确实是二十张,但她心里那点异样感没消失。

狐半棠重新拿起账本,看着那简单的出入记录,忽然想到什么,转身走向存放公账和所有原始单据的大木柜。

她记得,公账里似乎也有一笔很小的、来自“黑鳍”的杂项收入,时间就在他最后一次送海蜥皮之后不久。

她快速翻找,果然,在一叠零散收据里,找到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用歪扭的字写着:“售予约翰杂皮三张,价一角子半。”日期正是“黑鳍”最后一次送货的第二天,署名是一个模糊的指印。

三张皮?狐半棠心里咯噔一下。

她立刻回到私账前,重新核算,如果“黑鳍”总共送来五十张,公账上被老约翰私下卖掉三张,那么总入库应该是五十三张。已出货三十张,库存应该还有二十三张。但她刚才只数出二十张。

少了三张。

是当初“黑鳍”送货时数目就不对,还是后来库存出了问题?狐半棠不敢大意。

她又把那二十张皮卷逐一打开检查,海蜥皮质地特殊,每张的大小、鳞片纹路、边缘处理都有些微差别。

她仔细比对,发现其中两张,无论是卷起的状态还是皮质手感,都和其他皮子略有不同,更像是……存放时间更久,或者处理工艺不一样。

一个猜测在她脑中形成。她没有立刻下结论,而是将皮子按她感觉的“新旧”分开堆放,然后继续处理上午其他常规的账务工作,心里却一直琢磨着这件事。

中午吃饭时,大礁和阿豚照例吃得又快又香。老约翰慢条斯理地喝着菜汤,忽然问狐半棠:“海蜥皮核完了吗?数目对得上?”

狐半棠咽下嘴里的食物,平静地回答:“库存点过了,二十张。”

“但我核对原始单据时,发现公账里有一张您卖掉三张杂皮的条子,时间在‘黑鳍’最后一次送货后。”

“如果算上那三张,总入库应该是五十三张,出货三十张,库存应该是二十三张,现在只有二十张。”

老约翰喝汤的动作顿住了。他放下碗,看向狐半棠,眼神锐利起来:“你确定那张条子是海蜥皮的?”

“条子上写的是‘杂皮’,没写具体种类。但时间和‘黑鳍’最后一次送货挨着,价格也符合海蜥皮的零卖价。”狐半棠说着,起身去把那张皱纸条拿来,递给老约翰。

老约翰接过纸条,盯着看了好一会儿,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他当然记得这回事,当时“黑鳍”送货后第二天,有个熟客零碎要几张好皮子做修补,他顺手从新到的海蜥皮里抽了三张卖了,钱入了公账,随手记了这么个条子,后来忙起来,自己也忘了这茬,私账上没调整。

“就算加上这三张,”老约翰声音有些发冷:“那也应该有二十三张。现在只有二十张。另外三张哪去了?”

狐半棠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我清点时,觉得那二十张皮子里,有两张看起来……和其他的不太一样,像是更早的存货。”

“会不会……当初‘黑鳍’送货时,数目就不对?或者,他掺了旧的进去?”

老约翰没说话,站起身,大步走向存放海蜥皮的货架,他拿起皮卷,一张张仔细查看,尤其是狐半棠单独分出来的那两张。

他的手指摩挲着皮面,又凑近闻了闻,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杂种!”老约翰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把手里的皮卷狠狠摔在货架上

“这两张根本不是新皮!是至少存了一两年的旧货,用特殊法子处理过,乍一看差不多,但韧性和鳞片光泽差远了!好你个‘黑鳍’,敢跟我玩这手!”

大礁和阿豚也放下碗凑了过来,听明白了大概,都愤愤不平。

“这不明摆着坑人吗?老约翰,不能就这么算了!”大礁嚷道。

“找他算账去!扣他的钱!”阿豚也挥舞着拳头。

老约翰胸膛起伏了几下,强行压住怒火,他看了看狐半棠:“亏得你心细,连陈年杂账都翻出来对上了。要不然,这亏就吃定了,还以为是自己记错或者后来丢了。”

狐半棠没说什么,只是问:“那现在怎么办?”

老约翰阴沉着脸,在原地踱了两步:“下午他要求提剩下的货,还有十张皮子的尾款没结。”

“哼,正好。”他转向大礁和阿豚,“你俩下午别干别的了,就在仓库里待着。等那王八蛋来了,看我眼色行事。”

他又对狐半棠说:“丫头,你把账目理清楚,该多少张就是多少张,一笔笔跟他当面算。咱们占着理,不怕他耍赖。”

下午,仓库里的气氛有些紧绷。大礁和阿豚磨拳擦掌,时不时看向门口。

狐半棠则把相关账目和单据都整理好,放在老约翰桌上最显眼的位置。

大约申时初刻,一个穿着油腻皮坎肩、身材矮壮、脸上有道旧疤的中年男人晃晃悠悠地走进了仓库,正是“黑鳍”。

他脸上堆着惯常的、带着点油滑的笑:“老约翰,忙着呢?我来提剩下的海蜥皮,顺便把尾款结了。”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钱袋。

老约翰坐在桌后,没动,只是抬了抬眼皮:“‘黑鳍’,先不急。咱们把账对清楚了再说。”

“账?”黑鳍笑容不变:“还有什么账?上次不都说好了吗?五十张皮子,分三次送齐,尾款结清,剩下的二十张我提走。”

“是五十张吗?”老约翰拿起桌上狐半棠整理好的单子,慢悠悠地说:“我这儿怎么算着,你第三次送来的那批里,掺了两张不知道哪年的旧皮子充数呢?还有,总数好像也对不上。”

黑鳍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扯开来:“老约翰,这话可不能乱说。我‘黑鳍’做生意最讲信用,皮子都是好皮子,一张不少。是不是你仓库里……”

“我仓库里规矩得很,每笔进出都记得清清楚楚。”老约翰打断他,把那张皱巴巴的“售杂皮三张”的条子拍在桌上

“你看看这个。这是不是你最后一次送货第二天,我卖掉三张皮子的记录?钱都入了公账。”

“如果算上这三张,你总共送来应该是五十三张。可你现在只认五十张。那三张哪来的?天上掉的?”

黑鳍凑近看了看那张条子,眼神闪烁:“这……这兴许是别的皮子……”

万界神豪:咸鱼倒卖记三月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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